第4节(2 / 2)

陆源的眼睛亮了:“好,好,五郞是应该下场了。若不是你父亲的事,早该下场了。”

陆大爷死得惨,连个尸骨都没有收全。当年如果不是陆构耍滑头,陆大爷也不会出事。提到陆大爷,大娘陆李氏泪眼婆娑望着陆璟。

陆璟的头低了下去:“父亲的在天之灵,看着呢。”

陈冬梅打了个机灵,不知道陆璟说陆家大爷看着,是指看着陆璟下场科考,还是指看着自己。陈冬梅慢慢坐了下来。

徐惠然把手帕收了起来,那点污渍是抆不掉了。

陆构往陆源倾了倾身:“爹,四郞也说明年要下场。”

“那好呀,他们兄弟俩正好一块儿了。怪不得四郞这些日子天天看书。大郞媳妇,以后得给他们兄弟俩吃好点,可别亏了身子。”老陆蔡氏脸上堆满了笑。孙子里,老陆蔡氏最爱的是陆璜。

面条的事,没人再提,都说起陆璟和陆璜明年下场的事。陆源抚着胡须,越听越得意,好像陆璟已经中了状元。

陆璟读书好,是陆源的心头人,就像二房陆构一家是老陆蔡氏的心头肉一般。

“四郞媳妇、五郞媳妇,你们两人要多用些心,下场是大事。”陆源又特意嘱咐了徐惠然,“五郞媳妇虽说你才进门,可也要照顾好五郞。”

陈冬梅看了眼徐惠然,鼻孔里出了两声气。徐惠然温顺地答应,没去理会陈冬梅。

陆源挺满意徐惠然的态度,只要能让陆璟顺利考上进士光宗耀祖,妯娌间那点龃龉算不得什么,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成亲的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吃过了早饭,陆璟陪着徐惠然回娘家了。

江南水乡,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船。陆家自己也有船,出门就有河,可以一直划到吴泽县城里的徐家。

陆璟坐在船头。徐惠然和蚕姐坐在船篷里。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子编成的船篷洒落进来,头上的珠翠簪花闪闪发光、身上的桃红色袄裙都落下了点点亮色。

船尾传来“吱……”的摇橹声,拨动河水的“哗拉……”声。

古人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徐惠然忐忑不安、激动着,不敢问蚕姐。不知道过会儿见到了爹娘会怎么样?已经二十多年没见了。最后一见爹娘,是要跟着陆璟去北方。

她是不想去的,可还是去了。

等她投井后没两年,徐苏氏伤心难解也去世了。徐礼郁郁寡欢再过了几年也走了,留下了唯一的儿子徐昂也被族人欺负,大好的前程也因此而毁。

这一世不能再这样了,她的家人她要护好。

离开了陆璟,徐惠然想能离父母近一些,这些都得好好筹划。这一切都得小心从事,不能让陆璟发现半分。

徐惠然明白,陆璟发现的后果会是什么,怕那时她会是万劫不复。

船走了一个时辰,到了吴泽县城。船道拥挤,坐在船首的陆璟更加招摇。边上驶过的船、迎面而来的船上的女子、还有河边房里的女子,都在瞧陆璟,嘻笑。

陆璟一直冷着脸,对这些注视一概不予理会。

徐惠然为这些女子,暗暗叹了口气。这是块捂不化的冰,何必浪费眼神呢。看花看草都比看这块冰要好。

陆家的长工老秦把船停在了台阶边,再搭好了木板。

河岸上,徐礼的管事和徐苏氏的陪嫁鲁妈已经在那等了,先跟陆璟见了礼:“姑爷和姑奶奶回来了,老爷和奶奶在家等着呢。”

徐惠然的心顿了下。这两天才习惯点蚕姐喊的“小姐”,“姑奶奶”、“奶奶”是她前世最习惯的称呼,现在倒不习惯了。

陆璟手拎前面袍摆,踏上了踏板,身姿似松如竹,步伐稳健走上河岸,稳重中不失风流倜傥,风雅中不丢文质彬彬。

“小姐,我扶你。”蚕姐要扶着徐惠然走过踏板。

陆璟转了身,目光凛冽看着徐惠然和蚕姐。蚕姐吓得缩回了手。

“不用,我自己手。你拿东西吧。”

徐惠然踩上了踏板,微微晃了晃。

鲁妈紧走两步,冲了过来,扶住徐惠然:“小姐当心,别摔了,奶奶要急死了。”

陆璟的袖子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上了岸,徐惠然由鲁妈扶着,低着头跟在后面,可以看到随着陆璟脚步摆动的袍角,沉稳淡定,极有节奏。

陆璟永远这样,越是要出大事,反而越无事般。不似她,略微有些事,就可能会自乱阵脚。

这世,总得好好改改了。

陆家的长工老秦头和蚕姐拿着陆家给的回门礼。

徐家的男仆前面侧身领路。

从码头到徐家大门不过十来步远。

徐惠然抬起头,可以清楚看到不远处两扇关着的黑漆木门。想要快走几步,腿却重得抬不起来,呼吸急促,只能咬着牙,一步步挪过去。

第8章 爹和娘

徐家虽说人丁单薄,在吴泽县却是诗礼之家。徐仪科举不利,考中举人后再不能前进一步。后来徐仪当了一年教谕,再后来徐仪就辞官回家。靠着祖上留下来的几十庙田地,又开了个书铺,日子过得挺优哉游哉。

徐惠然印象里的家一直就是徐家。

再在要回家了,看着家门口,她却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