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正则像悠悠一只鹤,衔了片羽过来轻轻往她心湖上一丢,便漾起圈圈情意绵绵的涟漪。
之后他飞走,那涟漪自己漾了许久,最终也是消弭了,水平如镜,映着碧空云影,青山翠柳。
凭什么又说喜欢?之前被他忽略的种种暗示又算什么意思?
段蕴听他说喜欢,第一反应自是不信的。
不信他会对自己有那种卿卿我我的喜欢,便不假思索地将之定义成了旁的。
再之后安正则同她言明心意,还不待她做出反应便唇齿交缠地吻了起来。
这般绮丽的场景原来也就只在她梦里闪过那么一两回,昨夜却扎扎实实地发生了。
段蕴先是呆愣,许久后才恢复了些许神思。
接下来的反应并不是欣喜于所钟情之人也同样喜欢自己,而是无端而来的一股怨怼,本能地就想推开他,抗拒他。
至于为什么这样,她彼时还未想清楚,脑中一片一片皆是茫茫的虚无,什么思绪也没有。
其后安正则缠绵的亲吻告一段落,兴许是觉得她反应太过木然,又在黑暗中定定瞧了段蕴好一会。
那双目黯黯明黑,煞是好看,一下子便勾起段蕴往昔对他眷恋有加的回忆。
她顷刻间恢复了神识,心境通透之后恍然明白了方才那点怨怼从何而来。
凭什么自己当初一心恋着安正则,他不理不顾熟视无睹;
而今,好不容易段蕴珍藏好了那份少女心,安正则却突然说喜欢,说了之后便立刻上来强吻,逼她回应他的感情。
我渴望你的回应时,你规规矩矩毫无僭越;可你一说喜欢,凭什么就可以毫无征兆地吻过来,也不顾对方愿意与否。
安正则你丫忒自私,段蕴恨恨地想。
☆、第95章 日初升,露未曦
安正则次日亦是天没亮便起了身,他心中沉甸甸的像灌了铅,坠得胸口难受。
忽地想起昨夜自己那句话,他让段蕴当作是一场噩梦,这话如今想来竟也值得玩味。
不由苦笑,诚然是噩梦一场,不但是段蕴的噩梦,更是他自己的噩梦。
“你要做什么?”
脑中毫无波澜的声音又响起,少女清亮的声音似乎在冷水里淬过,只一句话就令他遍体生寒。
也是时候该绝了这念想吧?
安正则倚着窗,颓然地想。
为什么昨夜就那样沉不住气,冲动之下将心思坦露给她了呢?
说了还不算完,自己居然还强吻……安正则扶额,心中闪过一丝后怕:倘若昨夜段蕴并没有屈起膝盖撞他那一下,也没有说出那仿若冰刀的两句话,他将会如何?
正值盛年,血气方刚,自当会有些说不得的欲/望需要纾解。平日里他尚可安然处之,可当段蕴正在他怀中,因他的亲吻而迷乱的时候,还能指望什么坐怀不乱呢?
安正则这么一想,便对自己的定力十分没有信心,觉得当时若没那两盆冰水浇下来,他或许真可能摇身一变,将身体里那些隐藏的淫/邪心思都爆发出来,干出什么更不可思议的事。
该遗憾还是该庆幸?
……
东方渐渐染了些亮色,众生企盼的太阳终于缓慢升起。
安正则凭轩远眺,旭日初升,晨露未曦,整座皇城被薄薄的晨雾所笼罩,像是浸在稀拉拉的乳汁里一般。
他就维持着在窗边的那个姿势一直立着,直到那晨雾散去,雕梁画栋琉璃瓦全变得清晰明艳,方才转身出了偏殿。
清和殿的小宫女见他出来,便上前请示是否需要现在传膳。
安正则本想问她陛下是否已经醒了,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多此一举,遂作罢,道了声“有劳”,吩咐那小宫女端些吃食送进他昨夜留宿的屋子。
若是在以往,他偶然留宿宫中,翌日的早餐必定是要和段蕴一起用的。
而段蕴又时常赖床,几乎每次都是安正则先起了身,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差清尘或何弃疗去唤她起身。
今日却是不一样了。他起床的时间虽是比平常早了许多,可倚着窗边踌躇良久,等到真正踏出房门,那时辰该是同以往差不离的。
可宫人却上前问他是否传膳,似乎不需要他再去差人叫醒段蕴了,也不用等着同她一起用早膳。于是安正则便明白,段蕴八成是已经醒了,而且方才上前来帮他传膳的那个小宫女,大抵也是段蕴派过来的。
早膳差人给他准备了,也就是明摆着告诉他:朕不想同你一道用膳。
再进一步即可解读为:朕不想见你。
安正则目光一垂,果然她还是气恼。
。*。*。
清和殿内殿。
段蕴也早已穿戴整齐,倚着窗边远望东宫顶上琉璃瓦,那姿势乍看竟是与安正则如出一辙。
不一会儿殿中有脚步声响起,段蕴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便知道来的是清尘。
“他可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