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寄希望于,小病秧子已彻底将她忘在脑后,根本认不出她来了!
外边,郭莺莺身形微动,将黑衣郎君的视线轻巧一挡,“军爷在看什么呀?”
肖珏淡淡转目,冷峻漠然:
“没什么。”
郭莺莺瞧他一眼,心中一咯噔。
他这样年轻,为何有这样的眼神,宛如秋叶里静置的一截枯木,没有一丝鲜活之感,对世间一切都毫无兴趣。
其中沉淀着的绀蓝之色,却又带着一股苍凉的忧郁,神秘深邃到像是散碎的宝石,形容不出的美丽。
这种矛盾的特性,是极招女子稀罕的,连她这种见过各种极品的老手,瞧着他的面孔也微微失神,忍不住困惑,这样的人,定非凡夫俗子,怎会来此乡野之处?
她出神地想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将疑问脱口而出。肖珏把玩着茶盏,侧脸在昏黄的烛光之中苍白而冷硬,早已褪去了当初的柔和,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撑着下巴,提起一双筷子,在三个盘子中辗转,意兴阑珊。
胥宰将她拽到一边,摸了两颗金珠子,塞到郭莺莺的手中,“老板娘,不该问的别多问。”
郭莺莺眼底掠过不悦,搓了搓金珠子,足金,眼 旧十胱 (jsg) 一亮,这才收手一笑道:
“嗳,晓得了。奴家便不打扰了,客官还请慢用。”含嗔带怨,自有难言风情。黑衣郎君却像一截木头一般,眼皮都不撩一下。
郭莺莺自诩东篱村一枝花,前凸.后翘,乃是时下最受欢迎的丰腴美人,哪个男人见了,不多看她几眼,她还从没见到这样冷淡的郎君,仿佛老僧入定,对女色全然不放在眼里,顿时心里的好胜欲被激发了出来,“不过,我这心里好奇,百爪挠心一般,有一件事儿想问问郎君呐~不知郎君可愿为奴家解惑?”
岂料话还没说完,便被人连忙地扒拉到了一边。胥宰皱着眉,一脸便秘的表情。郭莺莺撅起了嘴,冷哼,“小军爷有话不妨直说。”
胥宰小声对她道:
“我们家将军,非常讨厌女人。”
胥宰偷偷将郭莺莺扯得更远了点,指了指心口,“他呀,这里被伤过。伤得透透的,阴影重着呢。”
郭莺莺捂住了唇,这是随随便便就听到一个惊天八卦么,眼里燃起兴奋的火苗。背后忽然响起一道阴森森,冷到结冰的声音:
“胥宰。”
杀人一般的目光盯了他片刻,吓得胥宰差点直接跪下求饶。
从那薄唇中,才吐出淡淡两个字:
“走了。”
利落拿过搁在桌上的剑,领着手下吃饱喝足的黑衣兵士便走了出去,随着一行人陆续离开,方才还拥挤的客堂顿时空荡荡一片。
门大开着,外边的天全黑了,夜幕低垂,没有星星月亮。
今夜的风果然异常猛烈,店门口,摇晃的灯笼铺下一片红光,照射在黑色的披风之上,暗金色花纹流窜,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被风吹得烈烈作响。
那郎君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像是在等什么人。其余的人便也沉默地立定,似围绕,又似清晰地划开了一个分界。
他生得很高,也很清瘦,让人觉得,宛如傲然挺立的一棵孤松,恍惚间,便落了满身皑皑的雪。
一会儿,那道高挺颀长的身影一动,消失于夜色之中。马儿打响鼻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愈来愈远。
“都走了么?”
云意姿蹑手蹑脚来到郭莺莺身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方才她一直躲在帘子后面,把他们的交谈尽收眼底,她也没想着跑,毕竟店在,郭莺莺也在这里,就怕中途出了什么差错,累得郭莺莺小命不保,她可是熟知肖珏的秉性,一言不合能刨你家祖坟那种。幸好小病秧子没有认出她来。
郭莺莺拈了粒花生米,放嘴里嚼得嘎嘣响,哼哼两声:
“这些个当兵的,都是些大老粗,毛手毛脚,嘴巴倒是严得很,什么也不肯透露。”
说着说着,沉醉一般吸了口气,“不过,你见没见着,他们那个头儿,生得哪里像 旧十胱 (jsg) 个带兵打仗的将军,那股鲜嫩劲儿。可真是俊过头了,你见过居然有人能生成那副模样么,老娘活了二十多年,是真没见过,差点把眼睛看直了去,嗳,丢人!老天爷是偏心到底了。
可惜不像个好相与的,否则少说,也得留人住个店再走啊。”
云意姿习惯了她满嘴跑火车:“上次遇到那个货郎,你也是这么说的。”
郭莺莺摇头,“这个可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揪住了云意姿的腮帮,“说,跟他是不是认识,”
“哪能呢?”云意姿去扯她的手,讪笑,“这些人不就是偶然路过罢了,行军的儿郎们,平日里接触都难,又怎么会认识。”
“我不信,”
郭莺莺捏了捏她,又说,“老娘是谁,哪能看不出点猫腻。最不济,你肯定见过他,”
实则,是因方才,云意姿从那桌子底下起身时,险些要撞到额头,照那架势非得磕出条血印子,那郎君却突然用手挡了一下,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因为他的表情也是没反应过来的。只是为什么他俩要装作互不认识。
肯定不简单。
郭莺莺啧啧称奇,就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事,敏锐地嗅到一个大八卦的气味,她可不会就这么揭过的。每天这么按部就班地活着,也实在无趣,总得有点乐子不是,显然,她将今日这一场奇妙的邂逅,当成了一个极大的乐子。
迎着灯下热切望着她的一双眼,云意姿压力很大地移开目光,只见一只黑不溜秋的蛾子,扑棱扑棱翅膀,一头冲向火苗。火光猛地一晃,将墙壁上的黑影拉得老长,那蛾子顺着桌角,跌落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倾诉欲望,就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忽然催生,且愈发浓烈。云意姿叹了口气,从容地坐了下来,幽幽说道:
“好吧,如你所想,我曾经与那人相识,”想起什么,她再一次深深叹息,“何止相识,简直是有深仇大怨啊。”
“等等!”郭莺莺摩拳抆掌,“我取两壶酒来。有故事,怎可没有酒?顺便让小六把后厨收拾了,哈哈。”
说着便兴致很高地冲向靠近柜台的侧门,那儿有一个通向地下酒窖的通道,等她揣着两坛烧刀子,踢开长凳,一屁.股坐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