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医官来了,自会为娘娘医治。”王炀之看着她扯住袖子的手:
“宗姬娘娘,请放开我。”
语气冷淡无情,唇角平直,目光清正。
司徒的气质一向温和宽宥,说话都是温声细语,从不急赤白脸,何曾有过如此神情。
能让他这般蹙着眉心,仿佛面前之人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越嘉怜心底涌起浓浓负罪感,以及深深不甘。
她低低地笑了出来,好一个光风霁月的大司徒呀!松开手,忽然厉声道:
“您说,王上会如何处置我?”
“自然是按宫规处置。”
王炀之站立一瞬。
说罢便快步离去。青色背影逆光,袖袍因风而动,宛若一道遥不可及的梦。
云意姿正给肖珏抆去血污,指尖不意抆过他肩,沾上浓稠血迹。她捻了捻,将肖珏的衣领拉好,皱眉:
“这就是您说的,与他有些误会?”
越嘉怜闻声,倚在门边望了过来,妖妖娆娆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她挑唇,看着昏睡中的肖珏,竟是一丝痴迷,吃了那样烈的药物,寻常人早就欲.火焚.身,沦为只会求.欢的牲畜了。
这公子珏竟未露出半点丑态,倒也是稀罕。男子的自制力本就微薄,更何况他尚且年轻稚嫩,便有如此强大的忍耐性,真不知长成以后,该是何等诱人。
妖女最爱渎僧,把高高在上的卫道者拉下莲台,是她最热衷做的事。可惜了啊,此等容色若是生为女子,该是何等尤.物。
肖珏尽管被王炀之点过穴,抑制药物的发作,却仍是难受至极。他突然弓起身子,似是要喊出什么来,却死死地咬住唇,又是血珠冒出,云意姿担心他将嘴唇咬坏,掰着他的下巴用手帕给他放在唇中,眸光已是微凉。
她心中不快,越嘉怜做出这样的事,给她整了一个这么大的烂摊子,但凡越嘉怜留一点余地,事情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宗姬娘娘,你到底给他吃的什么?”竟是如此之烈,要让他不停划破手掌来遏止。
越嘉怜掩唇“噗嗤”一笑,“瞧你说的,难道我还能害他不成?”神秘一笑:“我给他吃的,可是一种大补的仙丹呢。”
她突然反身,将门轻轻阖上。她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不可言说的少女般的娇俏。
等笑够了,她缓缓瞧向云意姿,眼尾挑着,充满蛊惑地说:
“你难道,不zw 旧十胱 (jsg) nj;想试试么?将这样洁白如纸的少年玷污,看他因无法疏解苦苦挣扎,因欲.望而堕落的模样,定是无比痛快吧?”
云意姿与她对视,顿觉齿寒。
不语,低眉。
少年虚弱至极,雪白外衣之下,是鲜亮浅红。如一张秀美皮囊间,藏着凛凛杀意。血渍污染苍白的侧脸,有种割裂的美感。
她知道,这看似安宁的背后,乃是一片深渊,他的体内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倘若给予足够的时间和养分,终有一天会破笼而出,将所有挡住他的人撕成碎片。
譬如前世那位燮国世子的结局,便是被肖珏五马分尸。
听说祸因乃是,这位世子,曾在肖珏母亲的灵位之前,说过一句不敬之语。
梁宫有位嬷嬷,曾在王宫从事过,听她描述,当时五匹高大的骏马,分别拉住了那位世子的脖子与四肢,而肖珏着玄黑太子服饰,立于看台,执杯浅笑。
一声令下,五马撒蹄。他嫡亲兄长的血溅到鞋尖,立刻有侍女上前,跪着给他拭去。
他却将人一脚踹倒,慢条斯理地走下看台,倾杯,将酒液全部倒在,那沾满血污的头颅之上。
轻叹一声,眉眼温和。
不许宫人收殓,任由残缺的尸块,在熊熊烈日之下曝晒了十天十夜。
从此,奔晷台的刑场,无人敢于夜入。公子珏的冷血狠毒之名,也传遍百国。
正想的出神,肖珏忽然小指微动。她将衣袖覆盖其上,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冰冷的温度传遍四肢百骸直抵心脏,加之方才回忆了那一则骇人传闻,更是令云意姿一个哆嗦。
反思如今所为,算不算是虎口拔牙、火中取栗呢?
只是,不成功、便成仁。
云意姿抬起脸,颇是认真对越嘉怜说道:
“我不明白,宗姬娘娘,您为何要这样做?我想,您定也有过少年时吧?少年之人,难道不是该好好呵护,为何要被这般对待呢?他们尚且懵懂,又何须经历这些呢?少年人的身后,应当是繁花似锦,鲜衣怒马,清风明月,本该都是美好的事物才对啊。”
“天真!”越嘉怜“咯咯”笑了起来,那眼神像是在唾弃她的愚蠢,“只要进了王宫,就没有谁能全身而退,没有人能干干净净!他们都会脏,都会臭,肖家之人,更是从根子里便肮脏透顶!”
她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事,大步上前,咧着唇,对云意姿喃喃道:
“你问我有没有少年时?是啊,是啊,谁不曾,谁不曾有心性单纯的 旧十胱 (jsg) 时候呢?”
越嘉怜蹲了下来。
仰脸,冲云意姿古怪一笑:
“你看我,生得像不像洛邑人呢?其实,我的生身母亲乃是一位胡姬。七岁之前,没有人看得起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对这张脸厌恶至极。
因这异于常人的容貌,只要我进宫,那些宗伯国公高贵的儿子、女儿们,便会冲我扔石头,骂我‘贱种’、‘下奴’。只有梦儿待我好,护着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
越嘉怜轻声说,“后来,我还遇到一个顶顶高贵的贵人,那可真是个和善的老人啊。
他对我真好,不仅带我到他的寝居,给我吃许多好吃的,送我漂亮的裙子,在我十四岁生辰那一年,还将我带到了这里。对,就是在这个房间呢……他给了我一枚仙丹,说是吃了以后,能够成仙呢!”
看着她僵硬古怪的笑容,云意姿感觉一股寒意慢慢爬上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