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君的步子一顿。
褚浔阳也才想起了这茬儿,就皱了眉头朝苍白无力跌坐在不远处的映紫看去。
因为毒药将伤口的皮肉腐蚀,她颈部的那一点抆伤已经变得相当严重,虽然她也试图用身上带着的金疮药止血,但哪怕是延陵君调配出来的金疮药都没有任何的作用,此时她那伤口已经覆盖了半边脖子,用双手捂住,鲜血也还不住的从指缝里往外溢出来。
延陵君的目光异过去,映紫的身体就瑟缩着一抖,心虚的垂下眼睛,小声道:“是奴婢自作自受,念在主仆多年的情分上,请您给我一个痛快吧!”
她说着,就无限凄凉的苦笑了一声。
“处理了吧!”延陵君对她的事情,却是十分冷漠的,竟然没有因为她的背叛而有任何的反应,只就撂下话来,便继续举步往前走去。
桔红咬牙捡起地上的一把剑。
映紫却是难以置信的猛地抬头,目光追随延陵君的背影,大声道:“主子!奴婢追随您整整十五年,哪怕是这一刻有错,可否请您——亲手赐我这一个结局?”
她说着悲切,然后就强撑着力气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追过去,扑倒在了延陵君的身后,去拽他的袍角。
延陵君这人做事从来干脆,很少愿意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被她拦住了,就不悦的皱了下眉头,顺手接了桔红手中长剑。
映紫见到自己最后的请求得逞,便就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来,闭了眼,等着安心受死。
延陵君也懒得计较,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挥剑就要往她的颈边拉下,最后关头,褚浔阳却是突然上前一步,凉凉道:“君玉,其实你是早就发现这个丫头不对劲了吧?”
她顺手夺了延陵君手里的剑,屈指在那剑身上叩击了两下。
映紫被那清脆的回音震的心肝乱颤,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神色惊惶的猛然抬头朝延陵君看去。
延陵君冷着脸,不置可否。
褚浔阳就又微笑说道:“安王是怎么轻易发现父亲的秘密,并且握在手中留作威胁他的把柄的?映紫,你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
整个镇国公府之内,一个是延陵君的院子,一个是荣显扬的住所,都被各自的心腹守卫严实,如是铜墙铁壁一般。
如果风邑是早就知道那件事了,也大可以不必等到今天才拿出来威胁荣显扬。
足见——
他也是最近才拿到消息的。
过去二十年他都没能从荣显扬手里挖出来的秘密,怎么就突然成了呢?
想也知道,在这里面,映紫的功劳不想。
映紫的神情突然无比慌乱了起来——
她原来以为只凭她挟持褚浔阳的事情,延陵君的心里虽然不痛快,但应该就只会觉得她是一念之差,而未必就会打从心底里厌弃她,可是——
如果延陵君是早就知道了她存有异心的话——
“主子——”映紫的声音颤抖,突然就慌了。
“最近半年,你几次三番巧借我的名义摸进父亲的住处,真当我都不知道吗?”延陵君道。
他的语气很冷很静。
但映紫的心里却有一种被人打入了万丈冰川一样的感觉,从头到脚,一片的冰凉。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男子熟悉的容貌熟悉的表情,舌尖上面打了半天的旋儿,才勉强稍微冷静下来,试探道:“主子你——你既然早就知道了,还——为什么——为什么——”
延陵君是个眼里不容沙的人,更何况还是涉及到荣显扬和阳羡公主的大秘密,既然明知道她在窥伺,他为什么不阻止?
诚然,映紫虽然自己对延陵君心生爱慕,但却十分清楚,对方那时候没有马上动她,并不可能是因为什么私人感情的原因在里面,所以——
她对此,一点期待也没有,甚至是有些畏惧的。
这个男人的手段她太清楚,他既然放纵自己,肯定就是在算计某种更为可怕的事情。
映紫突然就不敢再想下去。
然后果然就听延陵君语气冷淡的说道:“因为我也想知道父亲一直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不是他生性多疑,而是从荣显扬凡事对他这个儿子都讳莫如深的表现上来看,延陵君其实是早就感觉到,他是有事情在刻意回避瞒着自己的。
甚至于——
还有他落在烈焰谷外面的那颗珠子,他掩饰私底下和延陵寿见面的事实。
只不过因为对方是他的父亲,延陵君要守着做人儿子的本分,不好自己亲自出手追查,所以在察觉映紫异动的时候,他选择了顺水推舟。
“原来如此!”映紫颓然跌坐在地上,突然就讽刺笑了,那笑声十分的诡异,但是笑着笑着,就又变成凄厉的嚎哭,口中愤恨不已的捶着地面道:“如果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该去想什么退路和后路,原来我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我之前就应该直接杀了定国公主的啊!我真是蠢,蠢透了!哈哈!”
她兀自笑的癫狂,声音狠厉。
哪怕是对她的背叛,延陵君都从没当回事,也懒得和她计较,但是听她说出这种话来,眼中瞬时就凝满杀意,伸手就要去捞褚浔阳手里的长剑。
“不需要你动手!”不想褚浔阳却是退后一步,避开了。
映紫的狂笑声戛然而止,愕然不已的抬头看向了她。
褚浔阳垂眸看一眼手中长剑,才又一字一顿的继续说道:“你亲自动手,反而是成全了她!”
为情癫狂的女人的想法,有时候恰是男人根本就无法理解的。
映紫明知道无路可走,还要说出那些狠话来,无非是要刺激着延陵君亲手给她一个结局。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