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为什么来告诉我这些?”最后,风干咬牙问道,意有所指的扭头看了眼方才太后离开的方向。
如果褚浔阳要落井下石,那么就不应该会来对他说这些,而是直接去崇明帝或是太后的面前揭发此事,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
不管现在太后有没有窥见此事幕后端倪,最起码,她似乎是不准备直接追究的。
“就算我不说,你也很快就能知道的,不是吗?”褚浔阳道。
太后会亲自冲到这里来,这说明她已经意识到了这次事件将要引发的后果,就算她还会惦念着祖孙情分,不去追究风干,但也绝对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稍后一定会向他兴师问罪的。
褚浔阳给出这样的解释,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然则风干却还不能完全相信他,两人正在僵持对峙的时候,身后花园的入口方向却见一个小厮引着延陵君快步行来。
延陵君面上笑容如沐春风,而那小厮却是苦着一张脸,见到风干,就赶紧小跑着迎上来,“王爷!荣大公子一定要进来,小的们——拦不住!”
风干也知道自己今非昔比,咬着牙,腮边肌肉痉挛着抽搐,恨声道:“荣烈?你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了一些?你当本王的府邸是什么地方?能由着你不精通穿就直接往里闯的?”
“我只是听说陛下勒令四殿下闭门思过,如果为了出门迎我,而违逆了陛下的命令,那岂不是连我也都要跟着受追究了?”延陵君道,语气散漫,视线都没和他正面接触,直接走到褚浔阳面前,捏住她的指尖道:“今天还有没有不舒服?”
“我就是在家憋的久了,闷得慌,才趁你出门溜出来的,你做什么又跟过来?”褚浔阳皱了眉头,满脸的不乐意。
“我只是不放心你!”延陵君道,手下力道稍稍加重,揉了揉她葱白的指尖。
方才如果他自己直接登门,并且要求查看四王妃的病情,那样名不正言不顺,风干为了遮掩丑事,根本就不会让他进门,势必在大门口就要剑拔弩张的杠上了。
延陵君虽然不惧与他争锋,但是只为了这么一件事就把事情闹大,还要浪费大把的时间和力气,实在划不来。
所以他才先送信回镇国公府,让褚浔阳打了头阵。
当然,现在风干防守严密,如果只是褚浔阳一人登门,八成也会直接被拒,但如果能拽上太后一起——
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褚浔阳倒是并没有撺掇太后什么,只在闲聊的时候突然提了一句四王妃,说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而太后又是何其通透的一个人,一点就通,马上就心领神会,二话不说的摆驾前来,打了风干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延陵君再借由寻找褚浔阳的便利登门,理由也顺理成章了。
这件事,他们夫妻两个做的可谓明目张胆,半点遮掩也没有,分明就是个里应外合之计。
风干处处受制,这个时候也完全的无计可施。
“最近这几天天热,你也别在外面晒着了。”延陵君偏偏还当面演戏,牵着褚浔阳的手走到旁边的凉亭里避暑,一面对映紫吩咐道:“你去好太后娘娘交代一声,就说我先把公主带回去了。”
“是!主子!”映紫应声快步走了去,延陵君却又不急着走了,反而扶了褚浔阳,一切坐在亭子里纳凉。
八月酷暑的天气,这会儿又正值晌午,风干就站在花园里,不一会儿额头上就一片细密的汗珠,而他脸上的表情却恰恰相反,阴云密布,仿佛三九寒天随时都要砸下冰雹一样。
映紫去的时间不长,回来的时候,身边同行的还有赵嬷嬷。
风干捏紧了拳头,却是完全无力阻止。
“荣大公子来了?奴婢见过!”赵嬷嬷笑吟吟的上前拜见。
“是啊!浔阳最近的身子不舒坦,可她偏又闲不住,我怕她给外祖母添麻烦,就过来接她了!”延陵君道:“听说外祖母在四王妃那里,多有不便,我就不去拜见了,麻烦赵嬷嬷帮我转告一声,浔阳——我先带她回去了!”
他说着,就作势起身要走。
“大公子留步!”赵嬷嬷忙道,面有难色的又再屈膝一福,“如果大公子不着急的话,奴婢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您能者多劳,移步过去看看四王妃?这几天虽然有太医诊治,但是王妃的病情却还是没见大的起色,太后娘娘十分忧心,所以——”
延陵君不是太医,没有随传随到替任何人看病的义务,所以赵嬷嬷开口就极为客气。
她的意思,其实也就相当于是太后的意思,而延陵君等的也刚好是这个,自然不会拒绝。
“那好吧!”略一思忖,延陵君就点了头,她回头去看褚浔阳,褚浔阳却皱眉看着外面白花花的日头光斑不想动,“我懒得走了,就在这等你吧,你快去快回!”
延陵君犹豫了一下,拿眼角的余光稍稍打量了风干一眼,笑道:“四殿下不一起过去吗?”
自己的结发妻子昏迷不醒,风干总要有所表示的,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一撩袍角,当先就大步往前走去。
延陵君勾了勾唇角,也款步出了亭子。
赵嬷嬷则是对褚浔阳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然后也快步跟上。
延陵君过去主院的时候,太后正沉着脸坐在四王妃卧房外面花厅的椅子上,小世子垂着眼睛,情绪不高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四岁大的孩子,脑子里对是非的观念都很模糊,但也还是能够感觉到这几天阖府上下紧张又冷肃的气氛,更别提一直疼他的母妃卧床不起了。
小世子低着头,不时的去偷瞄那屋子里面,脸上的表情怯怯的。
“太后,荣大公子和四殿下来了!”赵嬷嬷跨进门去,小声的提醒。
太后暂且停了手下捻佛珠的动作,掀了掀眼皮,视线落在风干身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风干也还心头剧烈一跳,勉强出声道:“皇祖母!”
“烈儿,哀家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但是人命关天,今天哀家也便倚老卖老,跟你讨要一份人情,哀家知道你的医术是得鬼先生真传,琮儿年幼,不能没有生身母亲在身边照拂,四王妃的病,你去替她看看吧!”太后道,这一次两次的,她是真对风干冷了心了,从头到尾,根本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她可以容忍一个眼高手低的孙子,却不能原谅一个丧心病狂的衣冠禽兽。
“外祖母有话,直接吩咐就是,您说这话,可是要折煞君玉了!”延陵君道,态度也算是恭敬,然后赵嬷嬷就引他进了里面的卧房。
延陵君和褚浔阳这两口子,今天绝对是来者不善,趁着他给四王妃诊脉的空当,风干斟酌再三,终是不能坐以待毙,就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府上的事,让皇祖母一再费心,都是干儿的不是,张氏的病,太医一直都跟着在看,只是她元气大伤,不容易恢复,孙儿也实在是——”
如果华城真是长城部落的爪牙,那么极有可能,从一开始让华思媛嫁进他四王府的意外就是一场早有蓄谋的阴谋。
那一双可恨的父女!居然叫他鸡飞蛋打,彻底失去了太后和崇明帝的欢心。
“皇祖母!”风干怒火中烧,心中愤恨不已,干脆的一撩袍角跪了下去,悲痛说道:“都是孙儿察人不明,没有天提前发现华氏包藏祸心,是我对不起王妃和琮儿,也让皇祖母和父皇跟着动怒。现在大错已经铸成,孙儿也不敢再替自己辩解什么,如果王妃真有什么闪失,孙儿也没脸再活在只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