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君往椅子上一坐,就直接开口道:“我的时间有限,真要我帮忙,就长话短说吧!”
“这——”香穗咬着嘴唇,还是犹豫了片刻,然后才道:“那天太后娘娘回宫之后,华丞相就去了我们王府,接走了华夫人的尸首和华思媛,但是却和王爷单独在书房里说了好久的话,本来奴婢也没多想的,可是宫里太后钦点的两位太医连着过府给王妃看了几天的病,王妃却半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奴婢觉得不对劲,前天就偷偷捡了些药渣出府去找外面的大夫给看了,结果——结果——”
香穗说着,就哭了起来,拿袖子抹着眼泪道:“大夫说那药方本身的确是养血的良方,但是下头煎药的人却刻意少放了两味药,这样一来,药效就完全变了,为了谨慎起见,奴婢回府之后,又盯了厨房两天,果然是看到每天给王妃抓药的婆子拿了药之后就走到无人处,捡走了其中两样。”
香穗的脸上突然露出惶恐又不安的神情来,急切道:“他们这根本就故意的,不想治好王妃,他们这还是要王妃的命啊!”
话说到了这里,延陵君的心中就已经了然,道:“所以,你是怀疑他们是得了你家王爷的指示才那么做的?”
一个婢子,这样公然的怀疑到主子头上去,就是大逆不道。
香穗的神色慌乱了一瞬,然后就肯定的点头,“如果不是得了王爷的吩咐,他们一定不敢的。”
不仅如此,四王妃是太后亲口关照,让太医好好医治的人,她用来救命的汤药被人动了手脚,每天去给她诊脉的太医会毫无所察?这根本就不可能。
换而言之,那两位太医也是有意包庇,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予道破罢了。
纵观整个四王府,能震慑住这些人,阻止他们救治四王妃的,也就只有风干了,而风干之所以会这么做,也不可能是全无原因。
所以香穗的猜测应该是没有错的,这件事的起因——
极有可能是在华城身上。
是他和风干之前达成了某种秘密共识,让风干不惜孤注一掷,再对四王妃补上一刀,而目的——
当然还是给华思媛腾地方了。
冷氏揽了所有罪责,并且当着太后的面以死谢罪,华思媛虽然暂时被接回了丞相府,但华城这个丞相也不是白做的,回头等到时机得当,再去跟崇明帝求求情,崇明帝是极有可能再给出一份恩典,准他把华思媛再送回四王府的。
事情要这样解释,十分合理,但最叫人解释不通的——
却是华城的动机。
“映紫!”延陵君略一沉思,就对映紫说道:“我没有突然上赶着登门去给四王妃看病的道理,你马上回府一趟和芯宝说——”
他跟映紫交代了几句话,先把映紫打发回府了,又吩咐了香穗先回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褚浔阳的车驾就从镇国公府出来,递了牌子进宫面见太后,没一会儿宫里就又一队更为庞大的仪仗出来,直抵四王府。
那天的婚礼上闹的风干颜面尽失,彻底失去了太后的欢心,后来崇明帝回来,头两天都忙着处理麒麟山脉递送回京的战报,缓过神来,又将他传召进宫,一顿臭骂,然后又收回了他手里管着的户部,夺了他的实权,勒令他闭门思过。
这几天本就是风干最失意的时候,听说太后到访,不禁大为意外,“你说什么?皇祖母来了?”
“是!”管家回道:“说是过府来看看四王妃的病和世子的,这会儿已经进了花园了,王爷快去接驾吧!”
风干自己心里有鬼,自然惶惶不安,目光凌乱的四下乱扫,“皇祖母怎么会突然出宫来了?”
难道是那件事透露了什么风声出去,太后要来登门问罪的吗?
“太后倒是什么也没说,只说是不很放心王妃,所以过来看看!”管家道,说着又补了一句,“是定国公主陪着一起来的!”
“褚浔阳?”风干一愣,随后就又是心头一紧。
如果是这个女人撺掇的,那事情恐怕就更要严重了,别真是要出什么事了吧?
“王爷,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能怠慢了太后,还是先去接驾吧!”管家提醒道。
“走!”风干勉强定了定神,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大步流星的冲出门,迎着太后和褚浔阳一行的时候,两人已经被拥簇着走到了花园里。
“孙儿见过皇祖母!”风干赶紧上前行礼,态度谦卑,倒像是真的修心养性了不少。
“嗯!哀家今天没什么事,就想着过来看看琮儿,他人呢?”太后道,神情冷淡。
“他母妃这几日还在卧床,孙儿就自作主张,没叫他去书房,请皇祖母去花厅奉茶,孙儿已经叫人去带他来了!”风干说道,态度十分的恭敬小心,却忍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去打量褚浔阳的神色。
褚浔阳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四下观赏这院子里的风景。
“张氏还没好点儿吗?你叫人直接把琮儿带过去那里吧,哀家过去看看她!”太后却是拒绝了风干搀扶过来的手,直接往四王妃院子的方向走。
“皇祖母,我们做晚辈的,怎敢劳您亲自探望,还是——”风干连忙跟上去。
“哀家来都来了,还在乎多走这一两步吗?”太后冷冷说道。
风干也知道太后的固执,自己既然已经被她厌弃,那就多说无益,不过横竖当时所有人都说了,四王妃的损伤太大,复原的希望渺茫,他倒也不怕太后能看出什么来。
太后冷着脸,走在前面。
风干却故意落后两步,退到和褚浔阳并肩,冷冷道:“定国公主真是稀客,本王这里如今门庭冷落,就只有你别具一格,不仅自己登门,还带了皇祖母一起来,本王真该好好谢谢你!”
太后对他们这些小辈的家务事从来就不是太热心,绝对不会主动想起,还亲自登门的,所以他直觉的就认为这是褚浔阳撺掇的。
诚然他说这话,不过就只为了试探,根本就打算褚浔阳会认,不想褚浔阳却眨着眼睛看过来,笑容明艳道:“是啊!四殿下你的确是很有面子,能得本宫亲自登门拜望的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要不是遇到这样人神共愤的杀妻禽兽行径,你还真的不配叫本宫纡尊降贵,亲自来走这一趟的。”
风干本来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但是听了褚浔阳的几句话,所有的火气却是一下子全部散了个干净,变得手脚冰凉。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脸色铁青,用一种惶恐又戒备的眼神瞪着褚浔阳——
就算褚浔阳知道了些什么,可是按照一般人的思维和处事手段,哪里会这么直言不讳的说出来的?
褚浔阳往前走了两步,见他突然停下来,也就止了步子,转身回望,扬眉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风干死死的盯着她,前面的太后也不知道是没发现这里的动静还是发现了但根本就不想管,总之是自己带着人已经渐行渐远。
没了后顾之忧,风干救你眼神阴鸷的说道:“褚浔阳,你别以为背后有褚琪枫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这样的信口雌黄——”
“四殿下,不管背后有没有人撑腰,至少本宫以为,做人就该有敢作敢为的担当!”褚浔阳打断他的话,面上却是无喜无悲,表情平静,“做都做了,你还有必要再否认吗?你敢说不是你和华家的人里应外合,毒害四王妃的?你敢说四王妃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不是你授意了太医隐瞒,又再背后对她动了手脚?本来嘛,你要说你大丈夫不拘小节,坦然的认了你是为了夺位牺牲小我,本宫或许还会佩服几分几分坦白,但是你卑劣至此,此刻本宫倒是庆幸四王妃她一直未曾清醒,否则让她知道自己所托非人,嫁了这样一个衣冠禽兽,只怕她更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