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干的面色铁青,这个时候他不管怎样都是错的,不管华思媛,别人会说他狠心,但如果是对这么个极有可能谋害了他的正妃和孩儿的女人假以辞色,就更要被人指指点点。
太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缩在地上的华思媛,脸上却是全无半分的动容之意。
而她不开口,比人自然更不敢叫太医去给华思媛诊治。
华思媛痛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不住的哭诉哀求,却没人管她,她也知道原因所在,就只能强大精神道:“王爷,真的不是我,之前荣大公子不是也说过了吗,王妃的那个症状,分明是被人下了虎狼之药了,如果真是我盖头上的问题,那从她饮了我敬的茶到后来出事,中间可是隔着不下一个时辰的,王爷,您要相信我,真不是我害的王妃!”
“可是从你吃下那碗燕窝到现在病发,中间也隔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吧!”褚浔阳突然说道。
华思媛是真的理解不了这个素未平生的褚浔阳为什么要一再的和她作对,只就咬紧牙关,满脸戾气的霍的抬头看向了她。
褚浔阳不以为意的别开眼。
这件事,本来延陵君是最有发言权的,可是刘太医等了他半天也没见他有开口说明的意思,不得已,就只能走上前去一步道:“太后,这玄黄之术本来就博大精深,有时候就算是同样的药材,按照不同的剂量调配也能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这些珠子上面的药物分量虽然不及那个瓷瓶里的药丸发作起来及时迅猛,但相对而言,也只是延迟发作的时间而已,从被人服食下去到后面发作,虽然中间可以拖上一阵,但等到药效真被激发出来,两者——其实是无甚区别的!”
“你——你胡说!”华思媛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再也端不住她世家千金的架子,怒吼了过去。
太后的目光一冷,然则还不等她说话,风干已经一脚将拽着他袍子的华思媛踢翻在地,怒声道:“果然是你?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才进我王府的第一天,就胆敢设计毒害本王的正妃,又谋害本王的子子嗣,你这个蛇蝎毒妇!”
华思媛被他暴怒的样子吓的哑口无言。
但明显风干还是没有彻底死心,还不想完全放弃华丞相那条路,倒是没有对她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来。
“太后!奴婢刚去了一趟王府的茶水房,找了一样东西过来!”就在这时,太后身边另一名心腹的嬷嬷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使劲低垂着脑袋,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穿的是四王府的婢女服,胆子很小的样子,进门就跪下。
那嬷嬷却是径自走到太后跟前,将握成拳头的手掌摊开。
所有人都好奇的扯着脖子张望,却赫然发现她掌心里灼灼生辉,竟然也一颗很小的宝石珠子,那质地和打磨的形状,都和华思媛盖头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太后皱眉。
“你来说吧!”那嬷嬷侧身让开,冲跪在身后的小丫头道。
“太后恕罪!太后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太后开恩!”那小丫头一下子就哭出来了,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着叩了几个头,才抬起头来,声泪俱下道:“奴婢是茶水房里否则清洗茶具的婢女,今天府里办喜事,中午那会儿有人从礼堂那边送了用完的茶具过去,奴婢清洗的时候,在侧妃娘娘敬茶用的茶杯里捡到了这颗珠子,当时没人看见,所以——所以奴婢就偷偷藏起来了!”
这府上闹哄哄的,这会儿前院的男宾席上都还在饮宴,这小丫头一直在茶水房里做事,这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她偷藏了那颗珠子的事情被人知道了,要追究,惊吓的不轻。
“是奴婢眼皮子浅,奴婢知错了,请太后开恩,奴婢再不敢了!”小丫头说着,就又砰砰的又磕了几个头。
“行了,你先下去吧!”赵嬷嬷不耐烦的冷声斥道。
“是!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小丫头始料未及,如蒙大赦一般,连滚带爬的就奔了出去。
风干娶侧妃,用具都是十分讲究的,尤其是新人用来给正室敬茶杯子,要说是那小丫头认错了都不可能。
那珠子本来就不大,又是墨绿色的,当时借着盖头晃动遮掩,落进杯子里,是很容易被人忽视的。
而且很显然,华思媛是把每一个步骤都做的十分到位,不仅在那一颗珠子上做了手脚,让它能够顺利落在四王妃的杯子里,随后更是将那一串上的线头扯断,上面其余的八颗珠子也没了踪影。
横竖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到四王妃是在行大礼的时候就被下了药,到时候就算有人发现她盖头上的珠子落在了茶水里,她也可以推说是那根线断了,只是个巧合。
但也偏偏是这样严丝合缝的布局,到头来也还是不堪一击。
“华城也是能耐了,居然教导出你这样的女儿来!”太后冷冷说道,虽然没有明显发怒的迹象,但那声音落在耳朵里,却像是北风刮过,将人血管里的血液全部冻结。
太后的面容冷肃,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眼睛看着房梁上某个未知的方向,过了一会儿,突然叹一口气道:“今日迎亲的花轿还在吧?让轿夫原路将华氏送回丞相府去,告诉华城和冷氏,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太后——”华思媛如遭雷击,凄声叫嚷出来,爬过去就要扯太后的裙子。
她和风干是已经拜过堂了,她已经是四王府的人了,哪怕还没进洞房,但是现在被送回去,那也算是被休弃了。
被皇家休弃的女人,一辈子都没有再嫁的可能了,只能被送到庵堂里清修,并且——
她还担上了一个毒害正妃谋害自己夫君子嗣的罪名,华城为了给皇家交代,是一定会让她自尽的。
太后说是已经皇恩浩荡,并没有将她怎样,但实则也是杀人不见血,根本就是把她往思路上逼。
赵嬷嬷见她扑过来,哪里肯让她近太后的身体,立刻抢过去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太后嫌恶的回头看了一眼,紧抿的唇角昭示了她此时极端愤怒的情绪,只凉凉道:“你这样心思歹毒的女人,我们风家消受不起!”
能得太后这么高的评价,华思媛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太后——”她一下子就嚎啕起来,跌坐在地上,心里更是冰凉一片,史无前例的绝望。
太后举步就要出门,一面不容反驳的命令道:“今天这里就全当是一场闹剧,全都散了吧,去前面把宴席也都撤了,就当是没这回事!”
风干死死的捏着拳头,眼见着太后一刀斩断他的所有前程和退路,却完全的无计可施,因为隐忍的太厉害了,腮边肌肉都在痉挛着抖动。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华家的女儿也不过尔尔,送回去就送回去了,老四你也别太在意了,回头本宫一定奏请父皇,再给你寻摸个好的!”这个时候,风连晟如果补上来踩一脚那就太反常了,一面拍着风干的肩膀,那语气叫做一个慈祥和气,语重心长。
风干猛的回头,用吃人的一样的目光瞪着他,而风连晟却根本就没打算和他较劲,还没等和他的视线接触,就已经洋洋得意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四王府的管家赶紧去前面传太后的口谕撤销宴会。
其实本来就算婚事吹了,客人既然都已经到了府上,要顺利吃完这一席也无可厚非,太后会这么做,足见是对华思媛痛恨到了极致了。
其他人也都讪讪的跟着太后往外走。
延陵君携了褚浔阳的手,这才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样?都问清楚了?”
他这话虽然乍一听来有点莫名其妙,但褚浔阳却是心领神会,他指的是之前她悄悄去和风连晟咬耳朵的事。
“嗯!”褚浔阳点头,还没细说什么,延陵君就露出了然的神情,感慨道:“也是!这两年右丞相越发的不中用了,朝中文官华城一家独大,反而是叫他越发的狂妄放肆,都要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要嫁华思悦给风连晟,本来就打着背后操纵风连晟的主意,但是婚事定下来之后风连晟却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他大概已经隐隐有所察觉,这位太子殿下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大线条好控制。这么个当口上,风干刚好就送上门来了,相较于风连晟,这个主动投诚的四皇子才更合他的心意,他会动摇,也在情理之中,这也就难怪风干会在大婚当天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锄掉自己的正妃,好给华思媛腾地方了,这可是他积极向华城示好的绝佳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