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因为她,或者是为了褚琪枫,他们却让父亲经受了这世上最悲惨的事,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手埋葬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不仅如此,却还连痛都要深埋于心底。
因为,他还在不遗余力,竭尽一切的要守着这个秘密,将她和褚琪枫都作为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对待,以此来保护,继续铺平了他们后面的路。
这些事,她之前是不知道,褚琪枫是无可奈何,但方氏——
她却一定是什么都清楚明白的!
明知道褚琪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她居然还能下此狠手!
以前方氏对她冷漠以待的时候,褚浔阳只觉得无所谓,哪怕是后来方氏对她下了杀手,她也都觉得她那是为了替自己的儿子不平,也觉得可以理解。
她是不喜欢方氏,但却从不曾憎恨。
可是直到了今天,她才忽而发现,自己对这女人简直是深恶痛绝,恨不能立刻亲手杀了她!
她可以冷血无情,她也可以滥杀无辜,可是她可以荼毒任何人,却唯独不该这样来对父亲的!
褚浔阳觉得她这一生还从不曾这样的憎恶过一个人,也从不曾这样的憎恨——
她自己!
因为在这件事上,她是始作俑者,并且如果不是为了维护她,褚易安又何须如此隐忍,一心的栽培褚琪枫?
父亲的苦心她一直都明白,他或许根本从来就不屑于这个皇位,可是他却在不遗余力的培养褚琪枫。
因为——
只有褚琪枫继位,占据了这天底下最高的位置,掌握生杀大权,这样——
她才是安全的!
为了她,父亲已然是委曲求全到了极限。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蓦然发现——
或许,自己根本就不配去承受他的这份用心良苦。
父亲做这一切的初衷,就只是为了保住梁汐留在的最后的血脉,而她——
她真的就是梁汐留下的那个孩子吗?
如果她是,她还能违心的让自己继续装作不知情的接受这一切的赠予,可如果——
如果她根本就不是呢?
那就太可怕了!
那一刻,褚浔阳心乱如麻,想着自己这前后两世对父亲的亏欠,顿时泪如雨下,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坠落,一滴一滴的砸裂在地面的金砖之上。
她一直不吭声,旁边的褚琪枫隐隐觉得怪异,稍稍侧目看过来,见到地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的水迹,顿时就是心口一揪。
“浔阳?”他压低了声音低低的唤她,神色愕然。
自己的妹妹有多坚强,他再清楚也不过了。
心明如镜,这一刻褚琪枫便是脑中灵光一闪,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虽然他不觉得褚浔阳会知道些什么,但是她这个样子,却分明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褚浔阳的眼泪只是无声的落,她不抬头,就谁也看不到。
可是褚琪枫这里却顿时就惊慌失措的乱了手脚,满面忧虑疼痛的看了过来。
皇帝坐在高处,敏锐的察觉了异样,目光越过褚易安和方氏二人扫过去一眼。
褚浔阳索性就抆了把眼泪,抬起头,事不关己的对案后的皇帝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声道:“皇祖父,孙女儿有点不舒服,可否容我先行退下?”
这个孙女儿的性情爽朗,皇帝也是头次见她这样,倒是真的以为她是不舒服。
“嗯!”皇帝沉声点了点头,侧目对李瑞祥道:“你先带她到偏殿休息吧,去找个太医过来给她瞧瞧!”
“是!”李瑞祥答应着就要往下走。
这一点便是正中褚浔阳的下怀——
她现在心乱如麻,存了满脑子的疑问,直觉上,她总觉得李瑞祥应该能解她的部分困惑。
“浔阳告退!”褚浔阳起身,勉强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刚刚落泪之后,她的一双眸子氤氲了一层水汽,长长卷翘的睫毛上也欲坠不坠的挂了些细小的晶莹,让她惯常看上去明媚又张扬的面孔此刻看起来却带了几分委屈的柔弱,盈盈一笑间,便似是她睫毛上的水珠垂落,坠入了谁的心湖。
似是心尖儿被什么轻轻拨动,骤然颤抖了一下,褚琪炎的目光不觉的微微一沉,突然开口道:“大总管还是留下来服侍陛下吧,就两步路,我送浔阳过去!”
这么一丁点儿的小事,根本就不能争执,否则立刻就会引起皇帝的警觉。
褚浔阳心中暗恼。
李瑞祥的步子一顿,回头去看皇帝的反应。
褚琪炎已经举步走了过来。
褚浔阳的心中微微一动,自地面上起身的时候却突然似是晕眩的晃了晃身子。
“浔阳!”褚琪枫会意,赶忙跟着起身,就近一把扶住了她,皱眉道:“怎么了?”
褚浔阳原来不过就是在做戏,可是听到他关切的声音,忍不住就是眼圈一红,干脆就把脸往他怀里一藏,哽咽道:“我头疼,哥哥送我出去吧!”
“嗯!”褚琪枫点头,扭头对皇帝道:“陛下,我先送浔阳去偏殿,片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