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杜大捕头你这是在咆哮公堂?”褚浔阳眉尾轻挑,眼神睥睨。
“你这是杀人灭口!”杜长明怒道,额上青筋暴起,袖子底下的手指也捏的咯咯响。
褚易民看着他恼怒的神色不悦的蹙起眉头,沉声喝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得在公堂之上喧哗!”
杜长明咬咬牙,犹豫再三也还是有所保留的对上面的姚广泰拱手道:“大人,昨日正午渥漓江边发生命案,死在牢里的那两人是目睹事情经过的人证,后来浔阳郡主去衙门施压要私底下提审二人,并且为此和顾大人起了冲突。现在顾大人被杀,偏偏这么巧那两个侍卫也畏罪自裁了?大人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姚广泰的目光一闪,心下稍定,面上却是一片凝重之色的沉吟道:“所以你还是怀疑此事乃浔阳郡主所为?”
“是!”杜长明咬牙,“顾大人的为人一向都严谨低调,极少有与人起冲突的时候,昨天因为私自提审人犯一事浔阳郡主和大人之间起了不小的冲突,闹的很不愉快!”
“是的,卑职等也可以作证!”另一名衙役也是义愤填膺道:“当时郡主要强行提审犯人的时候我们大人不同意,后来郡主搬出皇室身份施压大人才不得已的答应了,她严刑逼审那二人的时候虽然把卑职等人全都遣散了,但她走后,顾大人的脸色就变的很差,明显——明显是受人威吓的样子!”
顾长风受人威胁?顾长风在官场上的口碑向来都是不错的!
旁边席上的几位亲王和官员私底下开始交换眼神。
褚易安的手指压着茶盏的碗盖顿了一下,倒是有了几分兴致,抬头看向褚浔阳道:“丫头,你真跑去京兆府衙门闹了?”
“我没闹!”褚浔阳撇撇嘴,略有几分心虚的小声辩驳。
褚易安的眉头皱了一下。
姚广泰的眼珠子一转,连忙借口道:“杜长明,事发之时你不是在场吗?你说浔阳郡主和顾大人起了冲突?到底是为何事冲突?”
杜长明张了张嘴,却因为有顾虑而欲言又止。
其他的衙役不明所以可没那么多想法,立刻就有人大声道:“浔阳郡主当堂动用私刑,还打折了长顺王府那两名侍卫的腿!”
京兆府衙门的公堂上出现了这样的事,简直可以被视为奇耻大辱。
褚浔阳冷蔑的一勾唇角,这个态度已经算是默认。
褚易民怒然一拍桌子,斥了声:“荒唐!”
旁边的褚易清手里把玩着一枚玉坠子笑的倒是一派和气道:“浔阳年纪小,小孩子不知轻重罢了,凡事都有大哥在呢,二哥你跟着动什么怒?”
褚易民连自己的女儿都管教不好,现在哪有什么立场教训别人?
褚易民的脸色一变,压了一肚子的火气,狠狠的瞪他一眼。
褚易安却是面色如常,既不苛责也不追问。
然后就听末席上的褚易简被茶水呛的连连咳嗽,一边抆拭着嘴角一边呵呵笑道:“丫头啊,你这下手可就有点狠了,跟小王叔说说,那两个奴才怎么得罪你了?”
褚浔阳瞥一眼他幸灾乐祸的嘴脸,往旁边别过头去没吭声。
姚广泰听了这一番指控便又多了几分底气,一拍惊堂木道:“浔阳郡主,京兆府的衙差指证您的这些话您都听清楚了,下官斗胆问你一句,您去京兆府衙作甚?私设公堂的事姑且不论,却又为何屏退所有的衙役?难道还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难言之隐?”
如果是为了灭口而杀人,这样的理由也就站得住脚了。
“本宫的婢女离奇失踪了。”褚浔阳道,眸子轻轻一转,坦然对上姚广泰的视线,“至于本宫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兆府的公堂之上?本宫的贴身婢女无故失踪,我去报案,请顾大人帮忙寻人,这个解释姚大人你可还满意?”
姚广泰的眉头皱了一下,明显的不相信,“郡主的婢女失踪了?”
“是!”褚浔阳斜睨了眼横在旁边的女尸,“若不是本宫的婢女无故失踪,只怕也没人能够抓到这样的可趁之机,姚大人你现在不也就是因为本宫叫不出青萝的本人来当面对质,所以才一口咬定了这具不知道是从哪里搬来的女尸就是本宫的婢女青萝吗?”
姚广泰的脸色变了变。
褚浔阳就又继续说道:“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声张的,不过既然姚大人你苦苦相逼,那本宫也就没有必要对别人厚道了。你听好了,本宫的婢女青萝无故失踪了,这已经是昨天午后的事情了,姚大人若有疑问可以随便去抽调我府里的侍卫或者去九城兵马司问问,看是不是昨儿个下午我就托了他们帮着寻人了。”
姚广泰虽然不知道青萝失踪的始末,但东宫有大面积的人手调动和九城兵马司方面的动静他却都是有所耳闻的,如果真是为着青萝,那么这事情就又有待推敲了。
“此事姑且不论,现在本宫奉皇命要审的是顾大人被刺一案!”定了定神,姚广泰道:“郡主你说你去京兆府衙门是为报案,此事谁能证明?”
“众目睽睽,本宫进了京兆府的衙门,姚大人你不是也知道吗?还需要什么证明?如果不是为了报案,难不成本宫还是为着去公堂上喝茶的?”褚浔阳反问。
“郡主,请您不要巧言狡辩,您是进了京兆府衙门不假,可是谁能证明您去找顾大人是为了请他出面帮忙寻找您的婢女而不是为了别的事?”姚广泰冷冷一笑,面容讥诮,“现在有杜大捕头当面指证你私自提审犯人还挟私报复和顾大人起了冲突,你可承认?”
“本宫不认!”褚浔阳答的干脆,面色平静的直视他,“本宫和顾大人素无交集,又何来挟私报复一说?”
杜长明死咬着牙关,因为隐忍的厉害,太阳穴都隐约可见跳动。
顾长风对他有提携知遇之恩,他虽然是为顾长风的死心生愤怒,但是之前褚浔阳抖露出来的顾长风的那些底细毕竟也不光彩,更有可能让顾长风获罪,死后名声不保。
他的迟疑褚浔阳看在眼里,不过冷然一笑,“姚大人,本宫的话说的够明白了吗?连动机都不成立,现在就凭你这里连容貌都无从分辨的一具女尸就要硬栽本宫一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你今天若不能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宫这便即刻进宫,请皇祖父做主还我一个公道!你当是知道,这一晚上的牢狱之灾,本宫是不会就这么忍气吞声的受了的!”
褚浔阳这样咄咄逼人,又搬出了皇帝做靠山,姚广泰的额上隐隐有些汗湿,强作镇定的一拍惊堂木,对杜长明道:“杜长明,昨夜你来报案的时候不是声称浔阳郡主和顾大人之间起了冲突,有明确的杀人动机吗?还不如实禀来?”
杜长明骑虎难下,还是死咬着牙关犹豫不决。
褚易安的目光淡淡扫过,轻哂一声,“公堂之上,你有话直说,不得隐瞒!”
杜长明斟酌再三,终于才下了决心一样道:“昨天浔阳郡主去衙门的确是提过她婢女失踪的事,但却不是为着报案的,强行提审长顺王府的两名侍卫还动用私刑,说是——说是怀疑她婢女失踪一事和长顺王府有关。当时我家大人不同意动私刑,双方就起了冲突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兜不住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顾长风身后的名声,尽量不要把他忤逆圣意一事抖出来。
其实这杜长明也不算傻,到了这会儿已经完全明白了,褚浔阳会纡尊降贵和他们这一众小喽啰在公堂上唇枪舌剑的打官司,这样步步紧逼的最终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借他的口把长顺王府抖出来。
长顺王府几个字一抛出来,满堂都是抽气声。
姚广泰的心口颤了颤,面色迟疑的看向褚易安,“殿下,您看这——”
“本宫今日过来只是旁听的,姚大人不必顾虑本宫,照你的方式处理就是。”褚易安道,却完全是个甩手掌柜的作风。
长顺王府的地位毕竟非同一般,姚广泰正在斟酌着拿主意的时候,不想褚浔阳却是急了,怒声道:“姚大人,你要审的是顾大人被刺一案,至于本宫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就算是如杜大捕头所言本宫和顾大人之间是闹了点不愉快,你觉得本宫会因为芝麻绿豆大点事儿就去和顾大人过不去吗?”
“郡主,卑职只是就事论事。”杜长明道,神色凛然不卑不亢,却明显因为顾长风的死而带了几分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