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阳,你醉了!”他的声音涩涩的开口,抬手握住她的指尖,用力的攥在掌中。
“我没醉!”褚浔阳仰头去看他的脸。
她的视线朦胧,眸子里氤氲了一层迷蒙的水汽,目光懵懂,怎么看都不真切,用力的抿着唇角,脸上神情却是刚毅而倔强的。
延陵君叹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抬手去抹她眼角泪痕,“这船头风大,你坐回去,我们先回岸上。”
他牵了她的手要往船身中间宽敞的地方走,褚浔阳却执拗的站着没动。
“是我不好,早知道你的酒量不好,便不让你喝了。”延陵君回头,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只能软声哄道,“听话,你先坐下!”
褚浔阳不语也不动,只是用那双茫然无辜的眸子定定的望着他。
延陵君无奈的往回走了一步,将她拦腰一抱。
许是醉的头脑晕眩了,褚浔阳却也没有挣扎,十分乖顺的靠在他怀里,只是手里抓着的酒坛还没来得及放下,手臂往后一扬的同时就兜头浇了延陵君一脸。
好在是那坛子里的酒所剩不多,但也是将延陵君的半个肩膀都淋湿了。
延陵君顶着一头酒水,脸色铁青。
但显然褚浔阳此时是醉的厉害,全无所察,反而安稳舒适的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喃喃道:“这酒味真香,比我那时在楚州喝的可有滋味的多了。”
他身上酒香浓郁,似乎闻着就能睡的更安稳些。
延陵君哭笑不得,却也顾不得和她生气,将她抱回小船中间的席子上,待要抬手去够放在远处的软枕时,却又发现她的手正死拽着自己的衣襟不放。
延陵君单肘撑在船板上,侧着身子又怕压到她,这样一个姿势倾身下来,两个人的脸孔就只隔了寸许距离,近到他都将她呼吸间带起的清醇酒香也细细品味。
褚浔阳的脸庞因为醉酒而带了微薄的红晕,巴掌大的脸孔,下巴尖尖,肤色不是那种特别脆弱的白,但五官却生的十分精致,鼻子小巧,唇角微翘,唇上沾染的酒色未干,红的水润诱人。
十四岁的少女,正是如花蕾般绽放的年纪,以前都只因为是她身上特立独行的风采太盛,反而会叫人下意识的忽略她的容貌,此时静静品来,延陵君才惊讶的发现她的这张脸说是倾城绝世也不为过。
只是她的美内敛而宁静,不似褚灵韵那般艳若桃李,总会下意识的夺人眼球,而是于气质之内缓缓绽放,一旦入了谁的眼,那便是山河褪色,足以惊艳了这天地光阴。
延陵君的视线于她的眉宇间停驻,有半天没能移开视线,直至褚浔阳于睡梦中喃喃呓语着懒懒睁开眼。
“你醉了?脸红什么?”她眨着眼睛看他,眸子里光影流动,带着俏皮顽劣的痕迹,然后信手拈起他的一缕发丝凑近鼻尖使劲的嗅了嗅。
延陵君拍开她的手,有些心虚的板起脸,涩着嗓子道:“你先松手,我给你拿个枕头来。”
单手撑在那里半天,彼时他的半边身子都已经酸麻,难受的紧,此时脸上表情就更有些绷不住。
褚浔阳露齿一笑,往旁边翻了个身大大咧咧的往船板上一仰。
延陵君拽了个枕头过来,见她又闭眼要睡,就要去搬她的脑袋。
褚浔阳却突然再度睁眼,横臂隔开他的手,嘟囔道:“我这样也挺好的。”
手臂收回的时候不经意的触到旁边倒着的空酒坛,就随手一捞,抛到了湖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延陵君身上的酒水才干了大半,冷不丁就又溅了一身的水花,靠在船沿上的整个后背湿了个透心凉。
今日提议游湖,他这便是自作孽了。
着是再好的脾气,延陵君此时也忍不住的黑了脸。
褚浔阳自知理亏,咧了咧嘴,忙就要起身起身去给他抆拭,却奈何她自己都头重脚轻,刚爬起来就踩着裙裾,迎面就往那湖水里栽去。
“当心!”延陵君一惊,连忙张开双臂将她接了个满怀,又恐着小船太轻受不住两人下沉的撞击力,所以双臂刚一揽住她便就势抱着她往旁边倒了下去。
两人闷声栽倒,震的船身一起一伏在水面上荡了几回才停。
延陵君自是做了肉垫了,褚浔阳趴在他身上咯咯乱笑。
延陵君的胸口被她撞的生疼,想要跟她生气又气不起来,就要抬手将她往旁边掀开。
许是这些天心事压抑的太重,借着此次醉酒的机会褚浔阳便有意动了顽皮的心思,察觉他意图,眸子狡黠一闪,突然又用力一把攥住了延陵君的衣领。
延陵君一个不察,被她牵引着也给拽到了旁边。
这么一跌,就又落回了两人之间之前的那个姿势。
褚浔阳仰躺在船板上,延陵君半撑着身子被她拽住领口,目光俯视下来,刚好正视她笑意晕染的眸子。
延陵君的喉间有些发干,强作镇定的开口:“褚浔阳——”
“叫我芯宝!”褚浔阳眼中笑意突然毫无征兆的敛去,她迎着他的视线开口,一字一顿。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之下,她的眸子似乎已经恢复了往日里的清明,清澈而带着惊心动魄的明亮。
两个人的脸孔离的极近,似乎她一眨眼,睫毛便可触到他脸上肌肤。
延陵君心跳如擂鼓,却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耳后迅速攀沿一抹可疑的薄红,仿佛要将肌肤之下的血液尽数焚烧了一般,脸上燥热难当。
“褚浔阳——”他试着再开口,声音却是带了不可遏制的沙哑和颤抖。
“叫我芯宝!”褚浔阳大声道,眸子里染了些怒气,却将她少女娇俏的脸孔烘托的更加灵动。
她执拗的看着他,不过瞬间,眼底就又有水光涌动。
延陵君一慌,还不及反应,她却是突然抬臂一勾,搂住他的脖子,将脸贴靠在他的颈窝里埋藏起来,断断续续的闷声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褚浔阳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喜欢!”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带了哽咽。
延陵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她此一时彼一时变换不定的情绪到底是所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