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寺中的方向奔去,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虔诚地求过佛祖,求佛祖保住他的王妃千万不能有事。
墓室中,芳年头晕沉沉的。她倒不是饿的,而是气息不够,胸闷头胀。她知道,若是王爷他们不能及时找过来,恐怕她会闷死在里面,真的给神医陪了葬。
她挣扎着起身,不停在墓壁上摸索着,希望能找到另一个开门的地方。
国师依旧像死了一般,靠在木棺旁边,一动不动。
芳年找了一圈,连墓碑木棺都没有放过,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墓壁上别说是机关,就是一条缝都没有。她垂着头,重新坐回原来的地方,靠在墓壁上,两眼睁着,平静无波。
许是曾死过一回的缘故,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她倒不是很害怕。心里萦绕的是不甘心,她和王爷才成为夫妻没有多久,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若是就这样阴阳两隔,她不甘心。
要是她死了,王爷会不会再娶。心里相信他是一回事,但一想到他有可能与另一个女子结为夫妻,同枕而眠,她的心就像千刀万剐一般,鲜血淋淋。
疼痛的感觉持续了好大一会,她轻叹一口气。或许是她太过贪心,说起来,老天待她并不算薄。
这多出来的一世,怎么着都算是弥补了前世的遗憾。
她闭上眼,感觉呼吸开始困难。墓室是严丝合缝的,没有一丝外面的气息流入,或许过不了多久,她连气都喘不上了。
前世临终前她在想的是,原来死亡就像是累了,想永远休息。她活得心累,对生并不眷恋,死了反倒清静。
但现在,她想的却是,自己似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没有和他像寻常的夫妻一样,过几天和美的日子。
更遗憾的是,她不能与他一起白头到老。
意识渐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的国师动了。而她,仅是睁眼看了一下,手才抬起,就无力地垂下。
国师几乎是像爬一样的,先是在篮子里取出一个碗,然后摔碎,再爬到芳年的身边。
芳年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嘴角露出一个惨笑。
终于,还是逃不掉原本的宿命。还是逃不掉被人吸血的命运,若是她的生母泉下有知,怕是后悔把她生下来吧。
可她已无力挣扎,任由国师割破她的手腕,感觉鲜血在流,却并不觉得很疼。她想,或许自己是快死了。
国师用另一半破碗接着血,一饮而尽。
就在芳年以为他还要再取他的血时,就见他按住她原本的伤口,止住了血。再往回爬到原地,盘腿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半个时辰。芳年视线中的他,头上的银丝变成花白色,人也较之以前年轻精神一些。
原来她血真有起死回生之效,她苦笑着。
国师感觉内力恢复一些,起身推动木棺。随着木棺的转动,石门来了。新鲜的气息流进来,芳年觉得神智清醒一些,力气在慢慢恢复。
她想要起身,就见国师朝她一步步走来。
他的眼灰蒙蒙的,看不出一点情绪,嘴角还残留一抹鲜红,衬着他阴魂般的模样,越发的令人胆战心惊。
芳年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他要真想吸干她的血,她无能为力。
思索间,国师已走到她的面前,俯视着她,神情诡异。
突然他一把将她提起,丢出墓室。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墓室的门从里面闭上,而国师并没有出来。他重新坐到木棺旁边,从怀中取中随身的那把骟刀。
丢开刀鞘,把玩起来。
曾记得幼年时,谁人见了不夸他有父亲的风采,正直有礼,才思敏捷。他三岁时,父亲就给他开蒙,手把手的教导他。
他一心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才名远播,爱人尊敬。是什么时候起,他违背了年少时的初衷,变得残酷无情。
他想是自从他为了生存,放弃自己身为男人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才有他残缺的后半生。
这一生,他历经过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一把骟刀带来的。活了一百多年,始于骟刀,终于骟刀。
就算是再活上千年万年,总归是不完整的。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的孤独。孤独到害怕去了阴曹地府,都找不到想见的人。
“寒雪梅映色倾城,冰霜冷对负芳年。”
低哑尖细的声音念着,眼里泛起怀念。
姣月。
他呢喃着。
手中寒光一闪,他倒在地上,有血从他的脖颈处流出来。他嘴角噙着一丝笑,花白的发,零乱地盖在他的脸上。
到了地下,他想,应该能见到他的姣月。
墓室外面的芳年爬起身,已顾不得细思,忙离开洞中。
外面黑漆漆的,她胆子再大,经历过一场生死,不免心有余悸,像被鬼撵一般朝着有亮光的地方跑去。
等回到居住的山洞,惊喜地发现,旺福已经回来了。它一下子跳起来,围着她的脚边转着。她将它抱起,坐在它的窝中。
国师为何会有此举,他把自己推出来,要做什么?她问着自己,始终不能相信国师救了自己一命。
他坏事做尽,难不成还会做好事?他留在墓室中做什么,是在密谋什么事情吗?或者真的要给神医陪葬?
虽然她很困很累,却不想休息。脑子里乱纷纷的,理不清,又不敢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