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此番动了福安,惹急了她,被抓住马脚,怕是真得出大事。
能瞒他至此,朝中不知多少人投入了他这大儿子的羽下,一时倒轻易动他不得,兔子急了也得咬人,若是把萧行炎逼急了,说不得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皇上思索片刻,沉声道:“母后,福安之事,还得是由您来。”
不能打草惊蛇,就得装作不知道,那么要将黎静水救出来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嚷嚷,还得迂回着行事。
太后自然明白皇上的意思,勾唇一笑,眸中精光闪烁,心里的那股子郁气也算是散了许多,悠然说道:“人老了,身子骨便不那般中用了,不是这病就是那病,有些日子不见福安,哀家心里也是怪想的。这便下个懿旨,着人去接福安入宫来陪陪哀家。”
皇上笑道:“还是母后思虑周全,儿子望尘莫及。”
太后很不给面子的哼了一声。
而皇上还有一堆奏折,现在又添了一堆新的麻烦要处理,又火急火燎的回了太极殿,还得着人去暗中调查他这个好儿子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才是。
第81章 重获自由
太后下了懿旨, 身子不适, 着黎静水入宫相伴。派了身边的大太监庆喜, 领着浩浩荡荡几十个小太监的队伍大张旗鼓去蒋府传旨。
动静大的恨不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更别说大皇子萧行炎了,京兆府尹佟大人第一时间就秘密去见了大皇子, 哭天抹泪的说了太后的懿旨,求大皇子给他想想办法。
太后懿旨,这福安县主是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放人就罢了, 怕的就是福安县主见了太后把被扣押之事一说, 那他的小命怕是都要不保。
萧行炎被佟承的哭嚎吵的心烦意乱,边城那边一切都已布置好,眼看就要得手,待得手后这边就能将那黎静水给处理了, 偏这节骨眼,得了太后的召见, 辛苦这一遭, 全泡了汤。
且佟承怕是也保不住了, 他正值用人之际, 手中人手本就不够,又是关键时刻, 此番打草惊蛇,失了佟承不说, 还得折去不少羽翼,真是想想都头疼的很。
此处是萧行炎王府附近一个不起眼的小宅子,宅子挂在他手底下一个没在人前露过面的幕僚身上。从王府那头挖了地道直通这座宅子,就是为了能悄无声息会晤朝中已投靠于他的众大臣。
两人坐在这小宅子正房的堂屋里,别看宅子外面不起眼,里面布置的却很是华丽精致,上首两把浮雕祥云纹太师椅,中间同样式的高几,背后八开老翁垂钓山水间浮雕屏风,下首两排八张太师椅,两两之间皆有矮几,一水儿的都是黄花老梨木所制。
鎏金异兽纹铜炉,精致细腻各色花纹的瓷瓶,还有黎色如意天华锦纹栽绒地毯,每一处都彰显着这个宅子主人的奢华,不将就。
萧行炎眉头深锁坐于上首,左下首的佟承还在哭嚎,“王爷啊,下官贱命一条,没了便没了,可下官若是不测,谁来替王爷办事啊。”
不得不说佟承虽急得心绪大乱,头脑还是在的,这话儿不管烦人不烦人,却是说到了萧行炎的心坎儿里,拉拢一个官员不容易,他肯定是不舍得失掉的。
可不舍得又能如何,若是为着一个京兆府尹,再把他自己给暴露出去,岂不是因小失大,现如今要紧的还是将他自己隐藏好,边城已到了紧要关头,他这边可万万出不得岔子。
而那个黎静水,算她好命,便让她多活几日,已是生了孩子的妇人,想来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待他登上了那个位置,再来处置这个女将军。
心里基本已是拿定主意弃车保帅,若是届时无法周旋,这京兆府尹只能是舍弃,嘴上却是不能这样说,萧行炎面色不显,礼贤下士的亲和模样,只拿那好话来安抚佟承,废了不少口舌安了佟承的心,将佟承送走后,却是马上回府召集手下幕僚共商应对之策。
黎静水入宫必定会说出被京兆府扣押之事,此事皇上根本就不知情,定会下旨彻查,他必须早做应对,不然等皇上查起来,手忙脚乱的怕是要露了马脚。
算一算,黎静水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待了整整三日了,这期间除了每日三次过来送饭的,她再没见过其他人,便是这送饭的,也是将吃食放下即走,一句话都不曾与她说过,她主动搭话,那人也是自顾忙自己的,忙完就走,绝不回话。
黎静水实在想不通京兆府尹背后之人将她拘在这儿到底是什么目的,不打不骂,也没有什么人露面问她话,瞧着也不是想要她性命的样子,莫非就是为了把她抓来白养着的?
牢里条件简陋,无所谓,她打仗时比这更简陋的环境都住过,饭食粗糙不好吃,也无所谓,不说打仗时吃不饱穿不暖的,就是坐月子时她嘴巴就没少受罪,这简直是小意思。
可憋在这一个小小的牢房里,伸展一下都怕撞到墙,除了她和送饭的,连个蚊子都没有,整整三日,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得做,黎静水真的是快要憋疯了。
是死是活,好歹给个痛快话,最怕的就是这么晾着,关着,憋着。就在黎静水开始琢磨徒手劈断面前大腿粗细的门柱,然后越狱的可能性时,却是等来了京兆府尹佟承。
萧行炎吩咐佟承,赶紧的将黎静水放了,千万不能耽误了黎静水入宫,这不是,佟承换好官服,腆着笑脸就来了京兆府的牢房。
他私心想着,就算是放了,也得先讨好讨好这位,最好是能哄得福安县主不与他计较,面子什么的跟小命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黎静水本就站在牢门边研究牢门的柱子,手不时的比划着,只觉得可能粗了些,不过若是她用尽全力,应该勉强可以劈断一根,扭脸儿便瞧见远远而来,一脸谄媚的佟大人。
黎静水收回比划的手,眉目挑了挑,心道,瞧这表情,莫不是君山做成了什么事儿,逼得这京兆府尹不得不亲自来放她。
笑的这么恶心,肥脸都挤成一坨,怕是威胁不小啊,黎静水看的痛快,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待她出去,一定要弄死这龟孙子。
佟承走到黎静水所在的牢房门口,板着脸招呼身后跟着的官差赶紧开门,复又恢复谄媚的笑脸,点头哈腰道:“哎哟,都是下官该死,都是下官不懂事,爱较真儿,叫福安县主受苦了。”
黎静水没说话,只双手抱胸,清清冷冷拿眼看着佟承,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佟承只觉这清冷的眼神像石头一般压着他,叫他喘气都喘不过来,额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珠子,心底直发颤,想着关了三天的福安县主,发髻都乱的不成样子了,衣衫也是皱皱巴巴的,竟还能这般的气定神闲,气势逼人,真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下官知错了,这就请您出来,还请您切莫与下官这个不懂事的计较。”佟承点头哈腰,头几乎快要碰到地面,他肚子又大,这般挺着肚子弓身,和那孕妇也差不离,脸叫个折着的肚子憋的涨红,斗大的汗珠顺着圆乎乎的脸往下落。
旁边的官差已然将牢门打开,黎静水瞅了瞅那大开的牢门,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晃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先出来再说,她可不想再继续在里面待着了。
大马金刀的走到佟承面前站定,黎静水背负双手,夏季炎热,牢里倒是还算阴凉,三天未曾梳洗的她邋遢是邋遢了些,身上却没什么异味。
只见黎静水眼尾上挑的瑞凤眼微微眯着,丰厚而棱角分明的唇斜斜扯了个漫不经心的弧度,“佟大人不是说按律行事,一切皆是不得已的,今儿怎么又要放我出去了?我这可才关了三天,怕是不太合乎律法吧。”
佟承弓着腰抆抆额上细密的冷汗,也不敢站直,只一个劲儿捡那好听的话儿来说,他也不是个傻得,单指望着大皇子保他,根本就没指望,顶多能保个家人无事,他自己指定是落不着什么好的,要想活命,还得是看福安县主的态度。
黎静水看着面前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卑微到了尘埃里的佟承,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挤兑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她懒得再与这些人打机锋,真是犯不上,倒累了自己的口舌。冷哼一声,黎静水也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朝背着手朝牢房外大踏步走去。
佟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脸苦相跟在后头,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怎么偏偏就到了这种无路可走的地步。
出了牢房大门,金黄刺眼的阳光混着一股热浪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刺的黎静水双眼狠狠眯成一条缝,外头真热,三日不见光亮,猛的瞧见这么强烈的阳光,眼珠子都疼的慌。
京兆府庄严肃穆,并无多少绿意,牢门外也就有一棵年纪不小的老榆树,枝繁叶茂,葱葱郁郁,上头栖息了不少夏蝉,似乎还有鸟窝,夏蝉知了知了的不知疲倦,混杂着鸟儿叽叽喳喳,好生热闹。
待得眼睛适应了这浓烈的光芒,黎静水舒展腿脚和手臂,痛痛快快的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长长吐出一口郁气,心头豁然就亮堂许多。
她眼尾愈发的飞扬,瞧了眼前头葱绿热闹的老榆树,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三步并做两步出了京兆府的大门,黎静水打量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直奔回蒋府的方向而去,才走几步,突见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飞奔而来。
黎静水眼神一凛,心生警惕,暗中摆起架势防备着,却听到一声热切的呼唤:“阿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