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鸿先笑着踱步到她身后,看了片刻,颔首道:“你这般记录方式,跟谁学的?倒也别致。”
“我母亲。”江云昭滞了下,又道:“我们母亲。”
廖鸿先十分满意她这句改口,给她理了下鬓发,缓声道:“你先试着管管这一个院子。往后咱们院子越扩越大,你也好慢慢适应。”
江云昭头也不抬,顺口说道:“可不是。把它扩成王府那么大的时候,我要管的多着呢。现在可得赶紧上手。”
廖鸿先便笑了。
此时临近傍晚。两人闲聊着看册子的功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有人来禀,说是王妃那边备好了晚宴,请他们夫妻过去。
☆、第3章 .城|发
永乐王夫妻二人置办的酒席,却不单单为了招待廖鸿先夫妻,还有廖家本家的几位长辈。
按照规矩,新嫁娘会在第三日子时被记入族谱。
廖家的亲人有几位还未离开,便是为了此事。
京城廖家已经远离故地多年。廖家本家的族长是位耄耋老翁。这次廖鸿先大婚,老人家特意从老家赶了过来。
看到廖鸿先和江云昭相携而来,老人家颤巍巍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握住廖鸿先的手,笑得白胡子乱颤,“好,好。上次我来时,你爹娘也是这般亲近。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你们两人如今也是这般好。刚刚你让人送来的果子不错,大冬天的,也难为你能弄来这么些个稀罕东西了。”
老人家说起当年来京参加廖鸿先父母婚事一事,永乐王廖宇天和王妃董氏的脸色就都不太好看。
虽说京城廖家与本家关系已经不甚亲密,但是,老族长很是尽责,一般需要他出面到场的重要场合,无论多远,他都会去。
独独当年廖宇天大婚之时,他未亲自前来,而是派了一位族叔过来代为处理相关事宜。
廖宇天特意问起族长是否身子不适没有前来,那位族叔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廖宇天思索许久,得出各结论——族长显然是不重视他这个国公府的次子。
原本以为如今他贵为王爷,老族长定然对他另眼相看了。谁知这几日老人家见了谁都会笑眯眯说几句话,唯独看到他们夫妻俩,依然很冷淡没什么好脸色。
永乐王夫妻便也懒得搭理他。只安排他歇下,未曾派人好生照料。
因为二人特意安排宾客与他们住得近些,远离廖鸿先和江云昭的晨暮苑,故而廖鸿先初时未曾插手宾客的安置问题。
后来廖鸿先身边的人发现了这个情形,他便派了人去将老人家照顾妥当。
负责此事的仆从过来回话的时候,面上神色颇为怪异。
廖鸿先问怎么了,仆从就小小声答道:“爷,老族长说,他几十年前见到王爷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心术不正的。如今看着愈发不像样了。他让小的转告一句,当年他提醒老爷的时候,老爷没当回事。如今您得可提防着些。”
廖鸿先千算万算,没料到老人家会是因了这个缘故不待见廖宇天。
思量了下,他吩咐下去:“你问薛老板要来那个暖玉枕头,给老爷子送去。就说我承他老人家的情,必然护好自己。”
因着老爷子住的地方离王爷夫妻俩的新荷苑太近,弄个盒子或者弄个包袱过去都太显眼。廖鸿先索性将那枕头藏在一堆果子里送过去了。老爷子说果子好吃,实则是谢他的枕头。
廖鸿先笑道:“您老喜欢就成。哪费什么事了?”
老族长捻着胡子说道:“你这模样像你娘,漂亮。可你这性子,像乐天。”
廖乐天,便是廖鸿先父亲的名字。这永乐王的称号,其实暗含了他姓名中的那个‘乐’字。
陪老人家过来的几位叔伯听了他的话,仔细想了想,俱都颔首。
其中一位族伯再仔细看了几眼,忽地笑道:“其实鸿先与他娘的模样也不甚一样,比他娘更漂亮点。眉眼更似乐天,有风流之像。”
老族长吹着胡子瞪他,气他提起‘风流’二字;转眼又去瞧江云昭。
江云昭抿着嘴直乐。
廖鸿先哂然一笑,说道:“伯伯说得没错。就因为这,媳妇儿差点不肯进门。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哄进来了。”
本家的几位长辈与廖鸿先并不熟悉。先前只听说这位小爷被宫里头的贵人宠坏了,是个能闹翻了天的性子,其他的,并不知晓。
那位族伯一时顺口说多了,还怕自己惹恼了他。如今看他笑模样,才松了口气,叹道:“你这性子,不是我说,当真像极了乐天。”
虽说不介意旁人开玩笑,但听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亡故的父母亲,饶是廖鸿先性子洒脱,那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
江云昭看了看天色,推他一把,说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先陪着大家吃几杯酒吧。”
因着半夜得在祠堂祭拜先祖然后将江云昭记入族谱,故而这个时候一般都会早点入睡。
江云昭的这个提议,虽说主要目的是为了岔开先前的话题,但也说得恰是时候。
不过,大家都闲聊半晌了,永乐王的子女们却还未到场。
想起这个,老族长和几位叔伯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廖鸿先仿若不觉,起身引了长辈们往备好酒席的宴客之处行去。
刚走到门口,他便驻足回头,似笑非笑看了眼廖宇天,又与族长叔伯说道:“粗茶淡饭的,大家先吃着点。若是不习惯,过两日我再置办几桌好的请大家。”
廖宇天怒指他道:“什么意思?难道你说我亏了你的银子不成?”
原本这个时候的酒席,应该是新人的父母操办。但廖鸿先父母故去,他又不肯给永乐王夫妇俩‘端茶递水’,因此索性泾渭分明地来行事——将办酒席的银子给了王爷夫妻俩,让他们帮忙置办。
看到永乐王那气极的模样,廖鸿先勾了勾唇角,“因为今日要进宫谢恩,时间不够,我只能拜托您来帮忙。不过我给了您的,可是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办酒席,吃鲍参翅肚,外加这个时节难得的蔬菜瓜果,都够十几桌的。单看这两张桌上的鸡鸭鱼肉,着实寒酸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