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云停下脚步回身望她。
戚夙容从柜子中拿出一件用绸布包好的物件,递给他道:“多谢你送的伤药和莲子羹。”
顾锦云接过来物件,打开绸布一看,是一只被洗得干干净净的瓷盅。
“你知道了。”他语气肯定。
戚夙容移开视线,说道:“盅里的东西算是谢礼。”
见顾锦云伸手便准备打开盖子,她忙道:“回去再看。”
顾锦云于是收回手,将瓷盅重新包好,对她点点头,转身踩着窗台跃了出去,几个纵身便消失在院子中。
若非对他知之甚深,一般女子恐怕都会被他毫无顾忌的行为给吓到了……
顾锦云回到家,立刻打开瓷盅的盖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宣纸,上面罗列着数十种药材的名字,最后写道:按方服用,可以助眠。
他眼中闪过几分讶异,她怎知自己经常失眠?即便睡着,一点细小的声音也会将他惊醒。故而他的表情总显得有些僵硬,皆因睡眠不足,精神紧绷所致。他曾看过不少大夫,也用过好几种方子,可惜全都毫无作用,最后也便不了了之。
此事戚家小姐是如何得知?莫非只是巧合?
顾锦云盯着这张药方看了许久,直到六子叫唤才回过神来。
他将方子交给六子,吩咐道:“睡前煎一副。”
当晚,顾锦云喝过汤药,胃里暖暖的,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他睡得格外舒心。
上一世,戚夙容有幸得遇恩师,是他将她从濒死的边缘救了回来,并为她续了两年的命。所谓久病成良医,戚夙容也从师傅那里学了一些养生之道。
这一世,她得空便会为父母熬上几盅药汤,帮他们调理身体。母亲性格怯弱,容易郁结于心;父亲嗜酒,数年征战,落下不少病根。戚夙容希望他们身体康健,一生平安。
但是,她留心了别人的事,却忽略了自己。那天从寺庙回来,夙宝并无大碍,她反而感染了风寒,而且直到两天后才感觉不适。全身发热,呼吸不畅,虚弱地躺在床上。
其实自重生以来,戚夙容便一直在为家人作打算,没有一刻松懈,长期积压,终是不堪负荷。她多出了数十年的人生经历,但如今的身体仍然只是一个不过十六岁、娇生惯养的少女,透支的结果,便是病来如山倒。
☆、第十六章 诱导
戚夙容在昏沉中,仿佛又回到了凄凉困苦的前生,没有亲人,没有未来,只有无尽的孤寂,如一只老迈的骡子,艰难地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末路。
猛地睁开眼,戚夙容急促地呼吸着,额头冷汗淋漓。
一只手伸过来,温柔地帮她抆去额间的汗水。戚夙容转头望去,只见母亲正坐在床边,满脸忧心地注视着她。
“容儿,你醒了?要喝水吗?”戚母温声问道。
戚夙容点点头,在戚母的搀扶下喝了几口水。她握住母亲的手,像是在确认什么,紧紧地不愿放开。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戚母又问。
戚夙容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嗓音回道:“没事的,娘。”
“你啊,”戚母又是嗔怪又是难受地说道,“不是向来行事谨慎吗?为何连自己生病都不知道?”
“人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娘不必担心。”戚夙容宽慰道。
戚母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戚夙容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杂噪声,她奇怪地问:“发生何事了?”
“哦,是芊彤找回来了。”戚母神色淡淡的。
“芊彤?”戚夙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回来了?”
芊彤是父亲众多小妾中的一个,上一世跟着他们离开戚府,而后又因为受不了苦,留下一笔债务便跑了。不久后,她便做了罗士闵麾下一名副尉的妾侍。这一世情况略有些不同,她一开始便与戚家分道扬镳,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际,却不曾想时隔数月,她又回来了。难道她这一世并未遇见那名副尉?
“爹是何态度?”戚夙容问道。
“你爹岂会将一名弱质女流赶出家门?”戚母抆了抆眼角说道,“芊彤说她与我们走散,好不容易才找到此处。你爹见她可怜,便同意让她留下了,此刻大概正在叫丫鬟给她准备房间吧。”
戚夙容真是对父亲无语,在女人方面,父亲实在太过优柔,也太宽容。
芊彤与秦湘不同,她耽于享乐,不安于室,又喜欢搬弄是非,留下她后患无穷。而且戚夙容对她的突然出现也有些疑虑,总觉得事有蹊跷。
她思忖了一会,对戚母说道:“娘,待会你让芊彤到我房里来一趟,我想和她聊聊。”
戚母虽觉奇怪,却未细问,只是点头应允。
戚夙容让平儿帮她梳洗,整理仪容。喝了口热汤之后,芊彤款款而入。
“芊彤见过大小姐。”芊彤微笑着向戚夙容欠了欠身。
“坐吧。”戚夙容靠在床边,表情平静道。
芊彤大方落座,说道:“听说大小姐身子不适,还望多加保重。”
“多谢挂怀。”戚夙容抬眼打量她,见她脸色红晕,容光焕发,丝毫不见风霜。父亲究竟从何处看出她可怜?
“不知大小姐叫贱妾前来有何吩咐?”
“平儿,给芊彤奉茶。”
平儿先是讶异地看了自己小姐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给芊彤倒了一杯茶。
戚家大小姐何时转性了,竟会对她如此客气?芊彤亦甚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