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闻言当即一愣,心道这回要低调,也低调不了了。
林延潮进了干清门后,就到了干清宫南庑房里的大臣值房暂且等候,
等了一会功夫后,林延潮再随着内监至干清宫的配殿弘德殿面见天子。
君臣相见正常的诏对谢恩,林延潮应答后,但觉得天子似乎又胖了一圈。
天子上下打量了林延潮一番,然后道:“你这一身绛朱袍服穿得倒是比原来那身精神多了。”
林延潮道:“臣谢陛下夸奖,臣这一身朱袍,正是之前陛下所钦赐的飞鱼服,臣今日着来面谢天恩。”
天子听了龙颜大悦笑着道:“原来是朕赐的啊,看起来还算是合身,嗯,平日可有穿吗?”
“此袍陛下钦赐,臣平日不敢多穿,怕有所污损,唯有重要典礼时方才穿在身上。”
天子闻言点了点头,甚是满意。
林延潮心道,看来还是听老婆的话有用啊。
这赐服的事虽小,但却也不小。
当年嘉靖皇帝将沉香水叶冠赐给夏言,严嵩两名内阁大臣。
得了此物后,夏言不戴。反观严嵩不仅戴着头上,还用了青纱笼住以表示爱惜,此举让嘉靖心底很舒服。
而天子看见林延潮对他所赐的飞鱼服如此珍视后,确实满意。
天子当下道:“自古以降大臣之任,简在帝心,但祖宗又有推廷之制,廷推选上的官员朕有时也不太满意,但朕若亲自提拔官员,又有违公论,故而只好将用人大权交给大臣,所幸这一次选官甚合朕意。”
林延潮听了心底一喜。
下面天子简短了说了几句,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干货,只是走个形式,随即林延潮即告退了。
虽说亲自召对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但林延潮知道此举意义非常。
而且晋升礼部右侍郎的手续算是全套办完了。
林延潮走出奉天门时天色已明,并下了一点小雪,站在台阶上可以看到门前广场上不少官员正左右往来。
左手首边是文华殿,文渊阁,右手边是武英殿,六科廊,而奉天门侧是文书房,这时候投递公文,去六科,内阁奏事办事的官员可谓往来如织。
陈济川给林延潮撑伞,当即他负手从奉天门降阶而下。
京官虽是近慕天颜,但官位都不高,整个广场上即林延潮一人身穿绯袍。
左右官员见了林延潮都是避道在台阶两侧,躬身施礼口称见过部堂大人。
林延潮微微点头,至于陈济川等人撑着伞,也是紧紧地跟在身后。
雪一点一点地下着,落在了绛朱色的官袍之上。
林延潮一路走来,远远近近不少官员都是驻足停下,一睹风姿,满脸的羡慕之色。
在林延潮这个年轻,他们大多数人可能都还在寒窗苦读,或者是为官不久。
不到二十八岁即服一身朱紫,这等得意和风光,是很多人一辈子也难以仰望的。
所以从远即近都是称奇,赞叹之声。
这时候,工部尚书舒应龙正从会极门步出,他看见一身绯袍,意气奋发的林延潮,脸上也是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不巧的是二人正好见面,林延潮让在道旁,行礼道:“见过司寇!”
“我道是谁,原来少宗伯啊!”
舒应龙笑了笑,故意将这少字念得重了一点,身后的随从也跟着会意地笑了笑。
“今日入宫又是来拜会元辅吗?”
这句话里‘又’字着重音。
林延潮笑了笑道,司寇,今日是来面谢天子的。
舒应龙笑着道,这可真是天恩浩荡啊,不知道见到圣上了吗。
见字再重音。
陈济川在背后看得窝火,这人还能不能正常说话了。
林延潮则云淡风轻地道,见了,陛下还天语勉励了一番。
林延潮朝北面的皇城一拱手,回过头来时见舒应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知道是被冻着了,还是突然中风了。
当初舒应龙任刑部尚书时,天子并未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