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十九章 金榜题名(1 / 2)

放榜之日时下了雨,雨势不小

孙承宗所住的柴房,有些漏水。

孙承宗坐在柴薪堆旁,看着雨水滴漏,不由有几分自嘲。

孙大器推门入内满脸怨气道:“这个掌柜叫他派人来修这柴房,却推说没空,这如何住人?”

孙承宗道:“掌柜迟早回来的,否则柴薪一湿,一会儿如何升了火?”

孙大器奇道:“那他知道,为何还不派人前来?”

孙承宗笑了笑道:“柴火湿了,他可以埋怨我们照看不好了,加我们房钱。他最好咱们自己动手帮他修屋子,如此他倒是省下一笔钱财。”

孙大器满脸称奇。

孙承宗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孙大器道:“难得,难得,老爷,看事近来变透彻了。”

孙承宗笑道:“这些年经的事多,冷暖尝多了,也自然知道些疾苦。故而为官徒劝百姓知礼守礼,兴义教化何用?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这是圣人的教诲,也是学功先生常与我们讲的致用之道。”

孙大器点点头道:“没错,官员给老百姓讲什么大道理都是虚的,吃饱饭穿好衣,才是真的,我们老百姓只认这个,但凡是吃好穿好,谁去做贼?老爷你要是为官肯定是好官。”

孙承宗笑着道:“你不是常说不走我林学士的门路,这一次想要高中难啊。”

孙大器抓头道:“那也没办法,今天放榜总要说点什么吉利话,现在我不说,还有谁说,让那满眼铜钱的掌柜说吗?”

孙承宗闻言大笑:“走吧,我们去外头看看吧。”

孙大器道:“老爷,这柴房。”

“不去理会他。”

“是了,反正今日中与不中都要搬走了,何必再看那掌柜脸色。”

……

而贡院之中正拆榜唱名。

但见官吏唱道:“第三百五十一名四川忠州举子任道学……”

卷子取出来,在各位官员面前一一看过,然后取自哪一房哪一位考官,也是随之念出。

念到考生名字以及取中的考官时,一旁的同僚当面向他祝贺一二,面上带着丝毫嫉妒之色。

哪个同考官取中的贡士多,哪个人将来在朝堂上的资源也就更大。所以十九位同考官间在议榜时,不免勾心斗角,特别是最后的经魁,会魁。

名次依次列出,一个个名字写在金榜之上。这最后的名单要从贡院送至礼部张贴。

官吏陆续唱名至最后剩下十五份卷子,这时候王锡爵道了一声且住。

众同考官们都是看向王锡爵。

王锡爵道:“最后十五篇文章乃是本次会试的前十五名,会魁,各房经魁尚未丁霞,吾与林总裁商议过了,不要擅专,请诸位考官一并议过了,再行填榜。”

说到这里,众官员们都是点头,王锡爵此举十分公正,当然也避免出了名次后,遭人非议。

会试排名对殿试的最后排名,具有极重要的参考作用。特别是会试的经魁,会魁,只要殿试时不犯太大毛病,就一定取个很好的名次。

众人都是双手表示赞成。

王锡爵道:“这前十五名文章相差无几,都在伯仲之间,故而本阁部打算先拆名,综合考生平日之名声,品行,再定名次,诸位以为如何?”

众考官也是认可,最后前十五名拆不拆名已是无关紧要。

沈鲤也表示了认可。

于是官吏上前唱名。

“成化林承芳。”

“嘉兴查允元。”

“桐城吴应宾。”

“华亭唐文献。”

“无锡顾允成。”

“晋江杨道宾。”

“常州于仕廉。”

榜单一出来,众官员就在点头议论。

“这林承芳听闻是大儒黎(民表)瑶石的外甥,其学实乃正宗。”

“这查家乃海宁人祖孙三代进士,书香门第。”

“不过这前十五名官宦子弟却是不多,不少人籍籍无名。林总裁这次策问考的如此严,不少名家倒是失手了。”

“我倒是以为王总裁,林总裁秉公取士,希望能从寒家从提拔一些于国有用之才吧。”

“我等还是看看吧。”

林延潮耳中听着议论,却见官吏拆榜继续。

“福州陈应龙。”

“公安袁宗道。”

“高阳孙承宗。”

听到这几个名字时,林延潮嘴角一勾。

众官员又议论道。

“袁宗道听闻是河南巡抚龚大人的外孙。”

“难怪,官宦子弟,这陈应龙是何人?没听说过。”

“还有这孙承宗更是名不见经传。”

众人的朱卷在考官手里传递,众同考官们先议各房经魁。

到了礼房经魁时,赵用贤推举了他所取中的唐文献,而吏部主事顾宪成却推举了他取中的孙承宗。

两边是各执一词,争论的十分激励。

大家都知道二人平日交情很好,彼此以气节相许,但论及推举门生,大家都是寸步不让。

赵用贤是翰林前辈,顾宪成是部郎,在场多是翰林,应该来说赵用贤胜算多一点。

但是众人看二人文章,却发觉唐文献胜在前面的经义上,而孙承宗胜在后头的策问上。

“这唐文献名誉公车,写出如此文章来,不出意外,但这孙承宗是何人,无名之辈,文章竟也写的如此好。”

“不错,你看世儒着述为名,暗以虚文拟经,此取乱之道。文中子明以拟经,实删述六经,明先贤之道,这策论写的好,整篇言之有物,可谓煌煌之言,相较下唐文献的策问就逊色多了,再说孙承宗经义也是名家手笔,必承大儒之教。”

“不过论到底经义唐文献可为第一,论策问孙承宗可为第一,我看会魁恐怕也就是出自礼房之中了。”

众考官们争论不一,两边都有人支持。

沈鲤也是拿了两篇文章看了,心甚许之言道:“都是上乘的文章,取了哪一篇为经魁都不为过,两位总裁今科真是为国取了真才啊!”

众外帘官纷纷点头,笑着道:“今科所取三百五十一名士子,不仅人数多于往届,而且方才几篇文章也都是可以名着一时的佳作。”

“两位总裁,这一次可谓劳苦功高,这些士子将来都是可以大用的。”

听了众外帘官的奉承话,众内帘官们都是与有荣焉。

沈鲤然后道:“既然列位同考官相论不下,两位总裁于礼房经魁意许何人?”

“慢着!”

这时候赵用贤开口了,但见他道:“我听闻孙承宗原是林总裁门下幕僚……”

赵用贤说完,顾宪成道:“汝师兄,这孙承宗从我房里头名卷,其文章是众位房官一致的公论的。”

赵用贤道:“我当然信得过叔时,考但生若是考官子侄,或者出自门下的,考官理应回避。”

林延潮没料到赵用贤对自己了解如此深,连孙承宗出自自己幕僚都知道,不过此事他也没打算瞒人。林延潮当下点点头道:“赵庶子说的对,此事还是请总裁定夺吧。”

……

不久之后,贡院已是填好榜,此间得了消息的报录人,已是飞快地奔向京师的各处客栈。

孙承宗,孙大器来到客栈堂上时。

堂上众举子们是坐的满满的,出神看着屋外瓢泼的大雨。

尽管众举子各自桌上都摆着瓜果小食茶水,但是却没有人有什么心思食用。

“下这么大的雨,恐怕报录人不好来吧!”

“就算刮风下雨,这贡院也是要放榜的。”

“诶,早知道当初于林学研读的再精熟一些,也不至于眼下在此提心吊胆。”

孙承宗与孙大器默然坐在角落的桌子,他来京前没有与京里读书人有什么交游,故而众人也认识他。

唯有邻桌的举人见孙承宗脸生,于是攀谈了几句。

“放榜了,放榜了!”

消息传来。

整个客栈的举子们都是轻轻挪动了一下,然后伸长了脖子看向客栈门外。

“这雨怎么一点也不小!”

“真可恨,若误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