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一阵紧似一阵,在这种天气普通官员们都是盼着能早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
虽官俸卑微,但这种生活好歹也是惬意的。
对于马译官他们三人而言,本来也是可以过上这等日子的,但遇上了林延潮就没办法了。
鞑靼馆里的一间屋子里,屋外风雪正紧。
屋内虽是摆上了炭盆,但马译官他们觉得自己心底很冷,因为他们碰上了林延潮这工作狂人。
都到了酉时还不下班,林延潮不走,他们自也是没办法走。
林延潮已是更衣,换了一身便服,拿着这两本书一面边看,一面有不明之处,就找三名译官问话。
这三人此刻暗暗在心底讽刺,这林延潮莫非要将这两本书全部读通不成吗?
在四夷馆里,每名译字生都要学习数年方才算出师,林延潮想凭这几天,就将两本书啃下。这几人都是暗暗好笑,不过他们索性也不说破,任林延潮去用功,到时候待他碰壁,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其中的难处。
这三人存心要看林延潮撞南墙,不过在教授蒙文上,却不敢偷鸡。一来三人相互盯着,二来他们越是教得尽心尽力,待到了林延潮碰壁时,他们越是可以嘲讽‘你看我早就说过了吧’,‘状元公,这译官不是那么好做的。’
故而这番教导,他们比教授生徒还要尽心个十倍,简直拿出浑身解数。
他们这一番小心思,林延潮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延潮也懒得计较,只是一章一章地读着,汉文不明的地方问马译官,蒙文不明的地方就问郑译官,口语上不清楚的,就问陈译字。
渐渐的夜深了,林延潮合卷道:“夜已是深了,三位就回家吧!”
马译官几人对视一眼道:“中允未走,下官不敢走。”
林延潮道:“无妨,本官也问得差不多,就暂且在这歇一宿,你们莫非要陪本官过夜吗?”
三人心道,这状元公,还是真把此事当真了。
不论如何林延潮这般敬业,三人心底还是敬佩的,但随即又心想,也好,明日再来看他的笑话。
第二天,三人一来,但见案上堆着书,而林延潮已是卧在坐炕上小睡。
三人正在偷笑,却听得有人道。
“你们来了,正好,本官问之。”
林延潮从炕上起身已是醒了,就立即拿起书问几人。
几个问题问完,林延潮参照书本笑着道:“原来如此,本官算是明白了,多谢三位为我解惑了。”
林延潮看着三人呆呆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马译官一脸震惊地拱手问道:“敢问中允,你之前真的没读过蒙文吗?”
林延潮笑着道:“确未读过。”
听了林延潮这句话,三人都是举袖抆汗。郑译官当下道:“中允真奇才,你读一日,顶得我们四夷官里译生一个月。”
马译官也是惊叹地道:“中允真不愧三元之称,若不是碰上中允老爷,下官以往怎么也不敢信,有人读书竟能过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