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眼泪就落了下来。
楼重暗叫一声糟糕,连声怪自己不分场合!
忙起身安抚,“都是我的错,可千万不能哭了,再哭眼睛就肿了,可怎么去见王大叔。”
傅云杉眼泪一顿,果然不再哭了。
楼重在心里长吁一口气,吩咐侯在外面的冬青,“冬青,去打盆温水来给你家姑娘洗漱一下。”
“是。”冬青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也松了一口气,跑去端了盆温水过来,傅云杉就着温水洗了脸,眼睛却已然肿了,眼圈也泛着红,一眨眼就会流泪,显然是哭的狠了。
“姑娘,眼睛肿了,我去拿鸡蛋来滚一滚吧?”冬青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肿成核桃般的眼睛。
傅云杉摇了摇头,“算了,一会儿回来再弄吧,见王叔要紧。”
冬青叹了一口气,取了锦白色的斗篷给自家姑娘披好,三人一同前往客厅。
见到傅云杉身边的楼重,王叔忙撩袍下跪,“草民见过六皇子殿下,见过安宁……”
“王叔!”傅云杉一侧身避开王叔的礼,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泪如雨下,“王叔,杉儿不好,杉儿害死了王啸哥,王叔,你骂我吧,打我吧!都是我的错……”
王叔垂着眸,看不清表情,身子却在微微颤抖着,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青筋暴突。
楚氏在一旁抹着眼泪,傅明礼脸色发白,双眸泛着异样的红,顾淮扬深深的叹息着。
无一人出声。
好一会儿过去,王叔才亲扶了傅云杉起来,“快起来,王叔没怪你……王叔只是心疼你王啸哥……”
话落,强忍的泪水似破功一般滴落下来,无法阻止,出口的话也染着几分哽咽,“他才十七,眼看就要成亲了,你王婶说要盖好公主府到时候皇上肯定会有赏赐,咱们家就好为他寻一门好亲事,以后就在京都扎根,咱们两家做一辈子的邻居……”
“王叔……”傅云杉已泣不成声。
王叔抬头看见傅云杉肿的吓人的眼睛,心里越发难受,抬起袖子帮她去抆泪,“傻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想要把自己的眼睛哭瞎了吗?快别哭了。”
“王叔,是杉儿不好……”
王叔忍住心底的难过,看着泪眼婆娑的她,长长的颤抖着吐了一口气,“都是命,谁也不怪,别再纠结这些了,看见你这样,你王啸哥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傅云杉含泪点了点头。
瞧见两人说完话,楼重忙上前一步将傅云杉扶坐到一旁的座位上,掏了锦帕给她抆泪,冬青心里一突,飞快的梭了眼傅明礼和楚氏,瞧见两人并未察觉到楼重对自家姑娘越距的动作后,松了一口气,疾步走到傅云杉身后,倒了杯水递给她,“姑娘,喝点水吧。”
傅云杉摇了摇头,并不去接冬青递过来的水,而是抬头看着与傅明礼和楚氏说话的王叔。
“我和王凌商量了,回清河给王啸起个衣冠冢。眼下,公主府在建,我无法离开京城,只能让他们母子二人一同回乡,只是我身边的人多是工匠,少有会武的人,所以来跟傅哥商量一下,能不能借几个人送他们母子二人回乡?”
傅明礼连连点头,嘱咐一旁的顾淮扬,“顾管家,你去挑几个武功不错的小厮过来。”
顾淮扬忙应声,朝王叔点了头,说了句“节哀!”径直出门去挑人。
傅云杉起身想去亲自挑几个可靠的,楼重按住了她,“顾管家知道事情轻重,你还是坐着先止了泪吧。”
顾淮扬果然挑的都是精英,长相普通大众,毫不起眼,却个顶个的好功夫。
两日后,四人护着王凌和王婶两人并王啸的衣冠棺回清河,傅云杉一家将人直送出城门三十里地外才顿足,直看着黑棺成一个遥不可望的黑点才返回。
接连几日,傅云杉的心情都很低落,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是第一次面对死别,不,她甚至没来得及见王啸哥最后一面!
每晚,只要她一闭上演,脑海里都能浮现司命出手将吐血的王啸哥打落悬崖的画面,一遍又一遍,不停歇一般不休不止。
司命为什么会出手将王啸哥打落山崖,他为什么要出手!
她不能原谅自己!
她甚至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的如此自傲!
那天,冬青明明提醒了自己耶律漠诡计多端,要小心,她心底也多少知道耶律漠肯定设了计要拿她,却还是孤注一掷的想要前去,又擅作主张的留了王啸哥一人在外面接应!
她怎么能忘了王啸哥武功不高,怎么能忘了青阁是杀手出身,别人的命于她如同草芥!怎么能忘了青阁也想要自己的命!
她怎么能……让王啸哥就这么死去!
窗幔外的灯光影影绰绰投进窗幔,傅云杉就着晕染的灯亮看着床顶的缠绕在一起的缠枝,找不到头寻不到尾,就那么看了两个晚上,直到第三日白天,看账本一阵头晕,一头栽倒才算被人发现。
“睡眠不足,劳累过度,心力交瘁……”每说一样,南幕的眉蹙的就紧上一分,说到最后,眉宇已成川字状。
傅明礼心疼女儿直叹气,楚氏红了眼,抱着女儿不松手,傅思宗抿紧了唇,傅剪秋亦红了眼,低声唤着妹妹,小八扒着床沿攥着傅云杉衣袍的衣角不松手。
“三姑娘心思太重,需要舒缓心情,慢慢调节。我开一些安神补气的药,先让三姑娘睡个好觉,其他的只能慢慢开解了。”南幕松开号脉的手对一家人道。
傅思宗点头,“劳烦南先生。”
“应当的。”南幕起身出了房间,冬青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转身跟着南幕出了房间去抓药煎药。
傅云杉被唤醒喝药,脸色惨白,双目布满血丝,看到围在床边的众人,强扯出一抹笑,“爹、娘、哥、姐、姐夫、小八,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掀开棉被想要坐起,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又倒在床上,楚氏忙扶起女儿,哽咽了一句,“你这孩子……”
“姑娘,喝药了。”冬青心里也难受,没想到王啸的死给姑娘的打击这么大,想说些逗乐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勾了勾唇,露了个笑,“南先生开了药,是帮姑娘调节身体阴寒的,姑娘快喝了吧。”
傅云杉多少想起自己晕倒的事,看了看碗中的药,没说什么,就着冬青的手一饮而尽。
众人看她喝了药沉沉睡去,才离开了房间,外厅遇到匆匆赶来的王叔,“杉儿怎么样了?”
傅明礼摇了摇头,傅思宗道,“忧心过重,怕是王啸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一时接受不了才忧思成病。南先生说她差不多三天两夜没休息了,这会儿喝了药,才刚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