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冲其重重点头,转而冲老五指了指屋顶。
老五会意,蹦跳上房,观望把风。
莫问将体虚无力的蒲雄扶到木椅坐定,又看向苟氏和蒲坚,“烦劳嫂夫人和贤侄为我们煮些茶水。”
二人知道莫问有话与蒲雄说,识趣退往后堂,烧水煮茶。
“蒲雄几度承受真人大恩,不曾报答半分,此番又连累真人……”
莫问抬手打断了蒲雄言语,“不说这些,你可知道令郎已然生出了帝王之相?”
蒲雄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愕失神,发愣无语。
莫问见状知道蒲雄尚不知情,时逢乱世,蒲坚年幼,极少出门,外人很难见到他,通晓相人之术的道人见到蒲坚的可能性更小。
“令郎奇骨贯顶,眼生双瞳,确为后天帝王之相,贫道不会看错。先前那些红衣刺客乃南海龙族麾下死士,此番前来也是因为察觉到令郎的隐龙气象要来加害于他。”莫问冲蒲雄说道。
“真人伤势如何?”蒲雄指着莫问被烧去道袍的左胸。
“不妨事,那些水族妖兵已被我们二人尽数击杀。南海龙族随后赶至,先前再起一场恶战,我力敌获胜,但随后还有恶战要来,情势不容乐观。”莫问摇头说道。
蒲雄虽是杀伐果断的将帅,但事发突然,又涉及到自己的独子,已然方寸大乱,急切的向莫问求计,“真人,这可如何是好?”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答话,他与其他道门中人的关系并不好,之所以关系不好,除了他先前击杀了玉清宗多位高手之外,他对胡人的宽容也是他招致众人反感的原因。蒲雄是外族人,在汉人眼中也属于胡人,爹是胡人,儿子自然也是胡人,倘若救下蒲坚,无异于将北方区域再度交回到胡人之手,在这场浩荡的杀胡浪潮之下,此举定会招致所有道门中人的痛恨和围攻。而眼下要想保住蒲坚的性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向外人明确表态,凭借自己的威名令对方退走。
放老弱病残的胡人西去是一回事,扶持一位不是汉人的帝王又是另外一回事,最主要的是蒲坚的帝王面相有残缺,若是登基面南,一定会四处征战。
可是袖手旁观他又做不到,蒲雄跟他是挚友,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独子被人杀掉。
“老爷,敖炎进皇宫找帮手去了。”屋顶把风的老五传回消息。
“真人,我与犬子朝夕相处,不曾发现他的五官有所变化,也没发现他的眼睛有什么异样,你确信不曾看错?”蒲雄心中紧张,额上见汗。
“蒲兄,你不是道门中人,不通相人之法,所谓相,并非单指容貌,双瞳也非你等肉眼可见。况且就算我看走了眼,南海龙族可不会看错。”莫问缓缓摇头。
“吉人自有天相,若是犬子真有帝王命数,上天应该会护佑他吧?!”蒲雄忐忑的问道。
“面相和气数不同,生就帝王面相不代表其日后一定能够登基,况且此时天地已经封闭,天庭不再插手凡间事物。”莫问再度摇头。
蒲雄闻言更加惊恐,“这混乱世道帝王之相会害他送命的,破其相貌能否改变犬子命数?”
“破相改命只是市井谣传,当不得真。”莫问长长叹气,此事他当真不能轻易做出决定,他不怕与世人为敌,怕的是蒲坚万一登基会惹出祸来,届时他就成了千古罪人。
二人说话之间,苟氏和蒲坚端茶自后院走来。
“真人,可有他法可想?”蒲雄在二人进屋之前出言再问。
莫问闻言直视蒲雄,蒲雄跟他征战了三年,经历大小战事数十场,从未有过这种惊恐慌乱的神情,他的惊恐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自己的孩儿。
“蒲兄,你大可放心,有我在此,绝不允许他人伤及令郎。”莫问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庇护蒲坚,令他下定决心的原因是父子血脉传承,他熟知蒲雄的为人,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境,教导熏陶出的孩子人品不会太差。
蒲雄闻言眼眶泛红,莫问了解他,他也了解莫问,他非常清楚莫问这句话的分量。
苟氏和蒲坚端茶来送,莫问接过茶水冲二人点了点头,蒲坚走到院内喊老五下来饮茶。
“坚儿,扶我去舍后。”蒲雄冲蒲坚说道。
蒲坚闻声来到,搀扶着自己的父亲前去后院入厕。
“老爷,皇宫里头没动静。那条龙在外头乱抽抽,要不要补上一棍?”老五执壶喝水。
“士可杀不可辱。”莫问摇了摇头。
“老五,你去一趟无量山……作罢,不用去。”莫问话到中途改了口。
“老爷,有事儿你就说,去无量山用不了多长时间。”老五放壶抆嘴。
“我随身携带的画符之物被敖炳的二昧真火焚毁,没有符盒就画不得符咒,本想派你去无量山借符纸和符笔回来,想过之后不需如此,稍后会有一场恶战,你不能离去。”莫问摇头说道。
“那你不能画符咋办?”莫问紧张的问道,他跟随莫问多年,知道莫问施展法术都需要画符。
“末世来临之后道门中人无法聚气,他们没有多少灵气积存,想必无需画符。若是真有必要,可自他们手中抢夺符纸等物。”莫问说道。
“老爷,咱还是换个地方打吧,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不但有和尚道士还有不少军队。”老五说道。
“此时离城就是心虚,要想杜绝后患就不能露出半点惧意,不然日后会有处理不完的麻烦。”莫问摇头说道。
“他们不敢冲你动手吧?”老五想自莫问身上寻找信心。
“换做平时他们确实不敢与我动手,但此事关系到江山日后归汉还是归胡,他们自认为站在了正义的一方,一定会阻止我,哪怕拼上性命也决不允许江山旁落。”莫问长长叹气。
苟氏是妇道人家,虽然二人言语她听不太懂,却并未插嘴发问,只是居于末位,不时起身与二人添水。
“老爷,我上去盯着。”老五喝够了水,放下茶杯冲苟氏点头示谢,转而迈步出门,再度上房。
老五离开之后莫问没有与苟氏说话,而是垂眉思考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有敖炎在旁煽动,蒲坚的隐龙之身是藏不住的,动手势在必行,毫无善了的可能。
沉吟过后,莫问站立起身向门外走去,出门之后皱眉打量着正在抽搐的敖炳,自心中斟酌要不要解开敖炳被封的气穴,若是解开他的穴道,敖炳很有可能反扑报仇。若是不解,任凭他僵直在地,待得敖炎请人来到,阿炳将会颜面尽失。他不怕与龙族结仇,却不愿看到别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斟酌过后,莫问发出灵气解开了敖炳的颤中穴,敖炳气息通畅立刻变化人身一跃而起。
“少顷城中守军和魏国的道人将会围攻于我,我们择日再战,可否?”莫问抬手阻止敖炳进招。
堂堂南海真龙被一凡人制住,敖炳心中的愤怒几不可遏,恨不得立刻扳回颜面才好,但莫问放他自由令其心生顾虑,再听得莫问并没有盛气凌人,而是声称遭人围攻择日再战,更是无法再趁人之危。但就此离去他又心有不甘,心中矛盾,一时之间就拿不定主意。
就在此时,莫问忽然听到后院传来了微弱的声响,听其声音当是陶器破碎的声音。心中存疑,他便没有留在原地继续等待敖炳做出决定,而是转身迈步回到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