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突厥此番声势浩大,来势凶猛,高宝宁配合突厥向平州发起进攻,一路南下,待贺盾到了晋阳时,已经突破北线长城攻到了马邑、平凉、兰州等地,杨坚闻报,当即便命令柱国冯昱屯据乙弗泊,兰州总管叱李长叉坚守临兆,上柱国李崇据敌幽州,达奚长儒镇守周盘。

军令雪片一样一封跟着一封送往西北东北各地,军情紧急,除却突厥进犯兰州,被贺娄子干率部驰援赢得一战以外,隋军的防御多处被突破。

冯昱、叱李长叉、李崇等人都被突厥所败,长城沿线的城市逐渐陷落,隋军一退再退,待木峡、石门两关失守之后,突厥分兵南下,直逼弘化,倘若弘化再出事,让突厥进入渭水泾水流域,俯瞰长安,那可真是要被人打到家门口了。

这是杨广想驰援弘化的原因。

贺盾知道的时候刚刚拎着药箱从冯慈明的府上回来,连气都没能喘上一口,听得铭心说陛下要去弘化打突厥人,脑袋先懵了一下,进了卧房见他一身铠甲地站在地图前,腰悬长剑分明一副将军样,心里发急,唤了声阿摩,奔过去搁下药箱就劝道,“阿摩,你莫要一意孤行,你十四岁都不到,上什么前线呐。”

杨广虽是不喜欢她拿年纪说事,但他也不是莽撞之人,决定要去,自然方方面面都想过了。

一来并州粮草充足兵马精锐,又有李雄李彻等人坐镇,他在与不在没什么分别,弘化有难直接威胁长安,他不能坐视不理,二来想要军功,这就是个大好机会。

祖父父亲驰骋疆场,现在有时机并且时机成熟,他为何不能一试,他跟着宇文宪王轨学习兵法战事数年有余,纸上谈兵总是太浅了。

杨广就只看着贺盾一言不发,目光深邃,身形挺拔,贺盾愁得不行,看陛下这一身铠甲稳重如山,是有些将军的模样,但架子摆得再好看,也改变不了他不满十四岁的事实……

贺盾见他不说话,就肃着一张脸道,“阿摩我实话告诉你,王韶大人和父亲每隔十几天就会来回一封信,信里都是谈论你一言一行的,你要是胡来的话,我也写信给父亲参你一本。”

他还当她能说出什么豪言壮语来呢。

杨广听得失笑,拉过如临大敌的贺盾,好笑道,“这件事便是李将军王大人先开的口,说不得当真是父亲的意思,你找父亲告状,该要挨一顿骂的。”

贺盾一呆,她记得陛下有军功,但守好并州和平定陈朝有一大半的功劳要归在僚佐身上,陛下在打仗这一块上,热情是很高,但想法过于天马行空,没有靠谱点的僚佐将军在身边,就跟三征高丽是一样的结果,不会成功的。

也不知王韶他们哪里看出陛下在这方面有天分来了。

贺盾愁得不知如何是好,杨广看她这样心里就塌陷了一角,长长喟叹了一声儿女情长,拥着她在舆图前坐下来,食指从晋阳滑到弘化,指点道,“阿月,我现在在晋阳,领兵南下前往弘化,是从后包抄突厥骑兵,再加上父亲派了内史监虞庆则将军赶往弘化驻守拒敌,他手下不乏精兵战将,我进可攻退可逃,十之七八是不会有事的。”

杨广见贺盾不见个笑脸,又温声安抚道,“再者我学兵法数余载,也想见识下突厥骑兵是何等精兵神将,人生在勤,不索何取,阿月,你见我何时失败过。”

贺盾看着面前这张被翻烂的舆图,又看了一眼浑不在意的陛下,心说就是这样才可怕,她不知历史记载着的炀帝陛下有没有醉心研究过兵法战事,但就算当真研究过又如何,从古自今纸上谈兵的赵括也不少,而且听听这狂妄自大的语气,更吓人了。

贺盾在脑子里盘算着自己跟去的可能,她实在不放心,她似乎也有跟去的条件。

杨广看她一张粉嫩的脸紧绷着,想事情想得认真严肃,心里就很想碰碰她,更何况此番顺利的话来回一月有余不能见她,不顺利的话归期未定,有那万分之一他当真身死志未筹,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杨广目光便一直没从她身上挪开过,这么想着心里就生出股生死不惧的豪情壮志来,侧头凑到她面前,在她唇上含吻了一下,离开又不甘心地凑上前啄吻了吻,自个品咂得缠绵悱恻,只觉自己要醉死在她的气息里了,见咫尺间的人陡然涨红了脸,勉力压下心里的酥麻悸动,哑声道,“阿月,领兵打仗什么可能都会发生,阿月,我亲了你一下,你莫要生气,离别在即,就当了却我一桩心愿罢。”

陛下说什么听起来都很有道理,贺盾心里喷气,陛下视线看向远处,目光带着些惆怅显得失魂落魄的,话说得也十分有道理,只是十四岁就懂什么亲不亲的了……

好罢,他大哥这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贺盾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憋气道,“阿摩,我想过了,我跟你一起去。”

第一,她有身体以后体质不差,虽比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但和个小兵比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她会医术,有点身手,骑马射箭比新兵还好上几倍,并且还身有异能,她能附身在濒危的小狗和鹦鹉身上让他们暂时渡过难关,当真出了事,说不定还是一条能救他的路。

第三,陛下这个人自负过高,打胜仗了更容易膨胀,需要她从旁劝谏,第一次出手败了的话情绪定然十分低落,也很需要她这个良师益友在旁边。

第四,并州有最坚固的壁垒在着,现在这里也不需要她了,到需要她的地方去发挥光和热,总之还是跟在陛下身边更放心就是了。

贺盾是强行给自己配了四个非得跟过去的理由,想着要一起去倒是彻底安心了,就她记得的,在攻打突厥的这一年中,名将阴寿病故去世,说不得她还能救得下这位名将,一来这样战功赫赫为国家辛劳一生的元勋就该颐养天年有个善终,二来陛下有开疆拓土的宏图大志,多留下些能臣名将总是好的。

一举多得。

贺盾想通此节,心里倒是安定了,“阿摩,我毛遂自荐当你军队的随行军医,首先我可以稍稍改变下容貌让别人认不出我来,不会影响军规军纪,其次我身体很好你压根不用担心,最后你带兵打仗我就在后方的城镇好好待着,绝对不给你添乱,怎么样,阿摩。”

贺盾一口气说完,有理有据的,显然是琢磨过了打定主意要跟着他了,她也不是会客套的人,杨广看她这样只觉心头侯地就生起了一股甜意来,目光灼热,“阿月,你竟是愿意与我同生共死么?”

她来历特殊,自长安到晋阳他们分开了十来天,他夜半三更还总会挂心,更勿论是分开数月了,能带在身边他还安心些,可毕竟是去打仗,总不比呆在并州安全,杨广不待贺盾说话,便摇头道,“阿月你乖乖在晋阳等我便是,我方才说笑的,我与王韶李彻皆不是莽撞之人,能去,便是悉心考量过,只要谋略得当,此番定然凯旋而归。”

贺盾觉得自己不比那些军医差,也就不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起身去整理自己的药箱,把柜子里能用上的一股脑装上了,笑道,“那阿摩你还怕什么,我要是偷偷跑出去,不小心遇到突厥兵,被抓去给人家当奴隶怎么办,综上所述,阿摩我还是扮成军医跟在你身边罢。”

杨广只凝视着她的笑颜一言不发,却心潮起伏,他身为一国皇子,当真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陷入绝境,只有力战而死一条路,这些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杨广心头发热,握着她的手臂拉过她,让她在自己面前坐下来,低声问,“阿月,为什么?”

这能有为什么,他们一直以来不就是这么过来的,连她是块石头的时候他也从未放弃过她,两人也算同生共死过,现在一起出征打仗,也不算什么,她不给他捣乱就行了。

贺盾发誓绝对不给他捣乱,便回道,“不想你一个人涉险,阿摩,你莫要再说废话了,在并州我还得成日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与其这样,还不如和你一起安心些,而且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比你强多了,你根本不用担心我。”

安心。

杨广看着她熠熠生辉的小脸,鬼使神差便应了一声,回过神心说罢了,易了容待在后方,身边又有暗卫护着,他不让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出现,护得她周全,把她放在眼皮底下,自然是好过牵肠挂肚。

第49章 又有些欣喜若狂

打仗都是争分夺秒的事,贺盾自决定要跟着一起去以后,便不再纠结陛下是否有军事才干这一块上了。

跟着一起去的除了将军李雄之外,还有两个略懂突厥语、与突厥交过锋的参将,吴庆和王怀。

便如陛下说的,他晋王杨广的身份放在这里,对大隋的士兵来说,就是一种激励和振奋。

尤其是陷入绝境、拒守弘化的士兵和百姓。

贺盾这一路都很安分,甚至连陛下的面都没有见,就只安分守己的待在后方的粮草营里。

她也很忙,一路上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没工夫去骚扰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