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段插曲,宴间再无风波,一个多时辰后,终于落下帷幕。
宾客们陆续出了宫,回到下榻的驿馆,因为白日里段濡尘同宇文泓特意提过,宇文泓也特意交代了下去,段菁菁从今日起住在宫中,所以她也没有出宫,趁着与静瑶同乘轿辇的机会,跟她分享了一个惊人发现。
段菁菁先道:“真是没想到,这个萧毓芸脸皮竟会厚到如此程度!”
静瑶一直在想心事,此时听她这样说,也附和道,“这位长公主的确非同一般。”
她原以为萧毓芸是想进宫做皇后的,没料到她看上的人居然会是宇文铭。
但虽然此事是由萧毓芸提出,但直觉告诉她,宇文铭并非表面那样被动。
她正这样想着,听见段菁菁又道:“哦对了,我跟你说啊,如果我昨晚没有眼花,那与萧毓芸幽会的男人正是今日你们那位什么王,哼,怪不得她一定要嫁给人家,原来是老情人了……”
静瑶闻言心里顿时一惊,跟她确认道,“三公主是说惠王?”
段菁菁点头,“嗯对,就是那个!”
静瑶凝眉思索,忽然觉得此事比想象当中更严重起来,照段菁菁的说法,宇文铭与萧毓芸是早就认识的,并非萧毓芸所说今夜是头次见面……那她与宇文铭是何时认识的?
她原就打算先送段菁菁去碧华殿,到了地方,早已有得了信的宫人在等候,段菁菁下车跟她道了别,她再回到自己的棠梨宫。
今晚出了这样的插曲,想必宇文泓没心思来过夜了,此事时候已经不早,她洗漱完毕,就躺去床上,打算休息了。
然而或许是今晚的事印象太过深刻,纵然很困,却也总是睡不深沉。
迷蒙之中,脑子不由自主的总去回想从前的事,她想起春天的京郊,遍山的桃林,又想到初夏时节的金明池畔,人群熙熙攘攘争相观看赛龙舟……
赛龙舟……
她猛然惊醒,终于想了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萧毓芸了——
两年前的端午前夕,京城金明池举办龙舟赛,宇文铭那时带她去观看赛事,龙舟赛结束后,两人又一道去鸣鹤楼吃茶,那时候宇文铭曾说隔壁雅间里有熟人,他要过去打招呼,当时她还奇怪,他贵为亲王,就算有认识的人,不是该来跟他请安的吗?
不过那时她一向乖巧,并没有多问,宇文铭不久便返回,与她听曲吃茶,神色无异。
后来,她所在的雅间正有仆人上茶,门打开的时候,正巧隔壁雅间的客人离开,她察觉门外似乎正有人朝自己看过来,便也抬头往外望了一眼,恰好与一女子视线相触。
那女子与自己差不多年纪,容貌瑰丽,让人一眼难忘,她当时还觉得惊艳,京城中实在少见这样的美人……
现在回想起来,那女子正是萧毓芸无疑。
而萧毓芸正是从隔壁雅间中出来的。
也就是说,宇文铭那时分明就认识她。
而加之段菁菁也说看见过他们幽会,所以今晚宴间,二人必定是在说谎无疑。
静瑶没了睡意,索性继续顺着发现往下琢磨,萧毓芸执意要嫁给宇文铭,宇文铭当时也只是在谦虚,并无拒绝之意,若非皇帝不愿意,今晚很有可能会为二人定下婚事……皇帝的顾忌她大约能猜到,明面上只能以宇文铭已有家室来回绝……
宇文铭已有家室不假,可张恩珠已经疯了,很容易就能废黜,所以皇帝的借口恐怕不能支撑多久……
等等,张恩珠?
静瑶猛地想起那时初听到张恩珠疯了的时候,心里恍然的事情,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就是理由,萧毓芸就是当初自己身死的理由!
宇文铭早就想娶萧毓芸,为了腾出正妃之位,布下牡丹苑的大火,而自己又被张恩珠所害,当时宇文铭说必须有一人要死,所以正妃不可,侧妃也勉强?所以就牺牲了她!
终于弄清了前世的谜题,静瑶猛地坐了起来,再也无法安睡。
宇文铭早在两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认识萧毓芸,一定也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然而要知道两年前,大梁与北辽依然在交战,属于势不两立的劲敌,他贵为亲王,就算不热衷政事,也不该敌我不分,与萧毓芸亲近……
但话说回来,他是真的不热衷政事吗?
娶萧毓芸的想法绝非今日才有的,他早就已经在谋划了,况且,他恐怕还一并谋划了别的事……
想到这里,她立刻下床唤人,要更衣梳妆,她觉得该立刻去告诉皇帝,宇文铭早已有狼子野心,千万不能被他的表面蒙蔽。
春萍今夜在外值夜,听见她召唤后马上进来,跟她福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她言辞简练,“更衣,备轿,我要去干明宫。”
见她着急,春萍不敢怠慢,忙为她一通忙活,很快便陪她出了棠梨宫。
本就离的不远,她很快便到了干明宫门外,怕干明宫的人阻拦,落轿后亲自来到门外,守门的小太监都认得她,惊讶后赶紧行礼,“姑……贵仪娘娘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她收起急切,温婉一笑,“今日陛下在宴间饮了酒,我怕他休息不好,便煮了醒酒茶送过来,烦劳通报一声可好?”
有熟人就是好办事,小太监也知道皇帝看重她,立刻应了往门里去,很快就见福寿从门里出来迎接她了。
福寿跟她行了个礼,便躬身将人往里面引,边问道:“这么晚了,娘娘还惦记着给陛下送醒酒茶呢?”
她道:“以前当差的时候就知道,陛下饮了酒不好睡,这不回了宫赶紧预备,也不知我可来迟了?陛下可睡了?”
福寿忙宽她的心,“娘娘来的正好,陛下一直还未歇着呢,这不惠王殿下才刚离开不久。”
静瑶有些惊讶,“惠王来找陛下了?”
福寿点头道:“陛下从华盖殿回来没多久,惠王殿下就跟来了,看样子有要事要禀报吧。”
说话间就到了暖阁门外,福寿叫静瑶稍等,自己进去通报。
静瑶其实也有些忐忑,想必今晚宇文泓心中不甚畅快,不知会否见她?而且宇文铭居然刚刚来过,他来做什么?
她没有空闲多琢磨,很快就见福寿出来给她开门,示意她可进去了。
她迈了进去,见宇文泓坐在榻边一手扶额,似在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