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瑶再度谢了恩,终于能从地上立起来了。
因为跪了太久,腿有些僵,原本很简单的动作,也做得十分费力,宇文泓看在眼里,知道她今日吃了苦头,直接同太后告辞,“前朝还有些事,朕就先回去了,母后今日辛苦,也好好歇着吧。”
太后颌首,道:“陛下也当注意龙体,伤才好,切莫再熬夜。”
殿中一时又恢复了往日母慈子孝的场景,宇文泓带着静瑶出了殿门。
他健步如飞,很快就到了御辇旁,她想跟上,奈何腿还没恢复过来,他往旁边一瞧,见她没跟上来,又回头一看,见到她的脚步微有蹒跚,心中了然了。
他迎了上去,几步到了她身边,而后停了下来,静瑶不知他要做什么,呆愣抬头,就见他微微弯腰,竟然一下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她惊呼一声,“陛下……”
他沉着脸不说话,抱着她径直登上御辇,她只听见福鼎在外亮嗓喊道:“回宫……”
车轮就滚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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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辇是帝王转乘,当然非寻常马车可比,舒适平稳,极尽奢华。
宇文泓把静瑶放在自己身旁,身下是柔软坐榻,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虽然不是没同他同坐过,但那是在宫外,现今可是在宫中,福宁宫门外还有那么多宫人……
她知道这不合规矩,小心翼翼说,“陛下,奴婢可以自己走。”
宇文泓依然沉着脸,只道:“别逞强,乖乖坐着。”
她垂下头去,默默将双手放在膝头,那里的确有些肿胀,可心里的滋味更加难言,今日发生的事就跟梦一样,太后要打杀她,而他及时赶到救了她,事情的最后,是他与太后商定好,要晋她为昭仪。
昭仪……
所以她还是要进后宫了吗?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在膝头轻轻摩挲,他只当她膝盖不舒服,发话道:“回去后叫福鼎给你传个御医,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
她怔了怔,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忙摇头推拒,“谢陛下关怀。奴婢不是不舒服,用不着请御医。”
既然不是不舒服,那方才的动作……
他想了想,大约猜到了,那是不安的表现,他心间轻叹,道:“回去再说。”
是啊,御辇上说话不方便,而他却有许多话要问她,关于她那夜密谋逃走,关于方才跟太后说过的事。
静瑶点了点头,心里也是杂乱无章,或许冷静一下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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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福宁宫时才是午后,经过那一通折腾,下御辇时天已经蒙蒙透出暮色,干明宫里点起灯火,巍峨之中竟透出些许温暖的况味。
宇文泓下了御辇便径直朝前走,头也不回的同身后人交代道:“朕要更衣。”
福鼎看了看静瑶,静瑶也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只得应了声是,随他去了寝殿。
到了寝殿,福鼎自觉留在门口没有跟进,她只好自己去关门,门才关上,便听身后人道,“朕有话要问你。”
声音暗沉,似乎隐含怒气,她不太明白着怒气的来源,只得应了声好,来到他面前。
他眼看着她一步步走进,在自己面前站定,呼了口气,终于把哽在心里刺给问了出来,“上元节那夜,你带着那些银两,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话出口,见她眼睫微颤,他知道她在惊讶,他又特意补充,“不要隐瞒,照实交代。”
静瑶咬了咬唇,她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的提及这件事,现在忽然这样问,可是知道了什么?
她心里苦涩,这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无论是前生嫁进惠王府,还是重生后的足迹,她原来一心盼着出宫,但愿这辈子还能有些平静的日子过,可看今日的情景,是根本不可能了,以后要怎么办?她只觉得一片茫然。
既然他已经知道,那就同对太后一样,隐瞒是没有意义的,她深呼吸一下,如实道:“回禀陛下,奴婢……原是打算出宫的。”
宇文泓眸色一凝,她果然承认了,虽然早就知道了,也缓了半天,但当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怒气。
他凝目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冷笑,笑她太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凭你自己,就能从朕眼皮子底下逃走?你当那些羽林卫是白吃饭的?保管你逃不出那条街,就会被抓回来!”
她没有说话,当时一心盼着离开,冲动之下,哪里计较那么多?
他倒也不强求她回答,毕竟这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他在乎的是接下来的问题。
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逃走,你不知道那夜朕是为你才出宫的吗?朕是因为你喜欢看灯,才带你出去的吗,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当时也曾因为这个而在心中谴责自己,她知道倘若他得知自己的打算,定会失望透顶,而现在,终于等来了他的质问。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呢,相较于什么后路,现在他失望的眼眸才更叫她透不过气来,她道:“奴婢知道,奴婢当时也曾不安过。”
呵,不安?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敢如此戏弄他的体贴,尽管她最终没有逃成,可如今知道了,还是叫他无法平静,他忍不住怒气,再次质问她,“为什么就不能留在朕身边,朕从前没有对女人动过心,也从来没有要刻意去讨好谁,你是唯一一个,可你就这么把朕的真心给践踏了,你叫朕失望你知道吗?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朕会好好待你,一定会比你在宫外逃亡强!你告诉朕,为什么一定要逃走!”
他也是气糊涂了,想到哪说到哪儿,但并不影响意思表达,她听得懂,也理解他的愤怒,她终究不是铁石心肠,再也止不住的眼泪横流。
她哽咽道:“因为奴婢害怕,怕自己没有命在宫中存活……”她真的怕透了,死于非命的痛苦滋味她已经尝过一次,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可她说不出来,难道告诉他自己的前生吗?那样的经历,除过她自己,又有谁会相信呢?所以她只能言尽于此,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话叫他一下怔住,怕自己活不下去?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当然见识过宫闱中的斗争手段,后宫有那么多的嫔妃,不是人人都能活到寿终正寝的。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后宫也会如此,会叫自己中意的女人怕成这样,宁愿逃走,也不要侍奉他。
莫非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她不止吃过那一次亏?
他心中一紧,忙问她,“还有谁欺负过你?你告诉朕,朕替你做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