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旁人,或许会为他的这番话动摇心志,可现在他面前的人,是为他错付过一次生命的陆静瑶,她怎么可能再跌倒他这个火坑里?
这话换不来她心底的涟漪,只叫她觉得他虚伪到恶心。瞧瞧,他话中居然特意提及到什么“从前那样的委屈”……是要挑拨她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吗?
好一位谦谦君子!
宇文泓说完,等待她的反应,寻常情况下,未经人事的姑娘收到如此表白,大约都会惊慌失措,面色飞红,然而他渐渐发觉她的出乎意料,她始终垂眸,听完他的话,表情居然没有什么变化!
倒是她想提醒他一下,道,“王爷方才说知道奴婢的经历,既然如此,也一定知道奴婢进尚宫局之前的身份吧?您如今说这样的话,似乎有些不合身份。”
宇文铭倒是果真意外了,这女子居然如此……冷静,实在超乎他的预想。
不过这样也好,看上去是聪明人,往后办起事来也可省下许多操心。他于是也坦白道:“自然知道,姑娘先前被封美人,却从未见过陛下,不是吗?”他笑了笑,索性问道:“姑娘经历过,自然明白那种滋味,平白葬送大好年华,难道不可惜?”
呵,静瑶在心中冷笑,极想反问他一句,那因为嫁错人而无故葬送了性命,是不是更可惜?
可她足够冷静,所以只将此话隐忍在肚子里。
话到此,他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且静瑶也一定不会答应他,所以在此浪费唇舌有什么意思呢?
她想尽早离开,所以道:“奴婢谢王爷看重,可王爷乃天潢贵胄,奴婢身份卑贱,实在不敢高攀妄想,因此,只好辜负殿下美意了。”说完,又想起新正那日张恩珠为他向太后求的恩典,于是又凉薄一笑,道:“奴婢先前在太后跟前当差,新正那日,有幸为惠王妃奉过茶,奴婢记得,王妃亲自为点下求了太后的恩旨,要为您娶位新的侧妃呢,王妃如此贤德,殿下还是不要辜负才好。”
呵 ,他们夫妻还真是天造地设,论起狠辣及凉薄,简直不分伯仲!
她说完便要蹲礼离开,却不知正大大激怒了宇文铭。
宇文铭并没想到她会如此难弄,这世上还从未有女子敢同他如此说话,这个御前女官倒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个!他袖中暗暗攥了攥拳,莫非这丫头眼见到了御前,觉得自己会有更好的去处?
宇文铭自觉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却没料到会被一名小小宫女如此轻视!他的温文尔雅终于开始消失,在她还未离开之前,忽然发出一声哼笑,道:“好一位伶牙俐齿的姑娘,莫非你一心一意,还在惦念皇上?”
他又冷笑一声,追了上来,贴近她道:“本王奉劝姑娘一句,莫要再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否则,你的人生会很无趣的……你以为,他能给你什么?”
一个没用的男人,能叫女人快乐吗!
尽管皇帝不是自己的亲人,但听见他被如此小人诋毁,静瑶还是气愤的非同一般,冷声道:“多谢殿下提醒,奴婢再蠢笨,也不会不辨是非的。”
话到此,不再多说,更不再施什么礼,她径直转身往干明宫走去。
而身后宫墙的阴影中,身着蟒袍的宇文铭,渐渐冷起眉眼。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媳妇儿居然梦见我是条鱼……鱼……
乱入的作者:知足吧你,她没有先借个锅把你炖了已经很算情深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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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回到茶房, 将煮甘露的材料放好, 静瑶坐在茶炉前想心事。
以她从前的了解, 宇文铭不像是贪恋女色的人,所以现在这样的举动,很值得深究。
她是御前的女官,就算果真愿意跟随宇文铭, 也绝不可能轻易出宫嫁去惠王府,皇帝愿不愿意放人,是个极大的难题。
还有, 元正的时候, 张恩珠明明已经向太后求了赐婚旨,倘若只是取个普通的侧妃, 何须多此一举?所以她猜测宇文铭要娶的人,大约身份有些特殊, 换句话说,宇文铭其实已经有了确切的目标, 而那时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 所以这个目标也绝不可能是自己。
他明明已经要娶新人进门,这个时候又来招惹自己, 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上回的茶叫他品出了陆静瑶的味道,所以想来弥补失去她的遗憾吗?
静瑶绝不相信。
可她虽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却实在想不通宇文铭的打算。
其实与那人同床共枕三年,她从未真正看清过。
正在凝眉发愁,忽听见门外有人找自己, 她吩咐春生来看着茶炉,自己出去瞧。
见找她的是福寿,她只当御书房里叫茶了,岂料福寿却递给她一封信,笑眯眯的说,“这是方才尚宫局叫人拿过来的,说是姑娘的家信,刚从宫外递进来,您趁热乎,赶紧瞧瞧吧!”
家信?静瑶愣了愣,带着疑惑接了过来。
福寿在旁看见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宫里的人收到家信难道不该高兴吗,怎么她看起来那么凝重?
而静瑶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赶紧露着笑道:“太久没有家里的消息,您瞧我,有些不敢相信呢!”
福寿这才明白过来,点头说,“那您赶紧找个地方看看吧,御书房那大约一时半会儿用不着人,我替您盯着。”
静瑶赶紧道谢,拿着信走到后花园,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打开看了起来。
从抬头称呼便能知道,写信的是李妙淳的弟弟李尚林,他在信中说,自己入了今年的春闱,已于半月前来了京城准备,因为家中仅剩了母亲,留下她不放心,便一并带了来,现在母子俩暂时居住在客栈中。
静瑶心中一顿,接着往下看去,李尚林在信中问,已经几年未见她,也甚少有她的消息,母亲很是挂念,此次千里迢迢来了京城,很想见她一面,不知方不方便?
她把信看完,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要与李妙淳的家人见面吗?
如果可以,当然该见。
她本来已死,却借着李妙淳的身体得以重生,李妙淳当然是她的恩人。她也是女儿,与父母亲人分隔几年难以团聚,很明白那种滋味,眼看着原主的母亲在宫外苦苦期盼,她没有理由拒绝不见啊!
然而除过后宫的主子,寻常宫人是难以得见家人的,但她的品级稍高些,不知有没有可能通融?
她决定先找个人问问……既然福寿给她带的信,那问问他也不错。
于是寻了个空当,她跟福寿打听了一下,就见福寿略有些为难,犹豫道:“若是照规矩来说,宫中只有贵仪及以上品级的主子们,才有与家人见面的机会,位份稍低的主子们若想与家人见面,也得有陛下准许才可,放在宫人身上,恐怕更有些难度了。”
说的也是,要不怎么说宫门深似海呢,静瑶点了点头,知道事情难办,神色不禁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