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一步步地靠近那个圣殿。
她虽然闭着眼, 但能清楚地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魔力阻挡在自己面前。
她知道这是属于克里斯的力量, 克里斯在圣殿前设下魔法阵, 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想到这里, 她不由得咬牙。
这里,本来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与艾丽莎从小在这里长大。她也曾在教廷里和克里斯相遇过,然而克里斯的目光总是落在她姐姐身上。
她比艾丽莎更懂得克制, 更了解如何做一个高洁的圣女,却没想到教廷最后会选择对方。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压在她心头上的巨石, 终于,她离开了教廷投奔克里斯。
她本以为, 以自己圣女候选人的身份,以自己和克里斯相识那么多年的份上, 对方会对她另眼相待,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克里斯完全把她当成和他那些粗鄙的手下一样的人。
不,有时候甚至连他的手下都不如,她甚至在战前都没有得到他一个眼神。
她知道克里斯的心里一直有她姐姐,然而她还是不想承认。
艾丽莎曾经骗过他, 又亲手挖出过他的心, 他为什么还要念着对方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对方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多年,直到艾丽莎死在她的面前, 甚至已经死了十年,她也不曾释怀过。
她本以为艾丽莎早就随着这座圣殿化为回忆,没想到她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今,那个问题又重新浮现了出来,并且由困惑变成了汹涌的妒火,几乎燃烧了她所有的理智。
眼看着今晨克里斯飞向了西方,她壮着胆子靠近了这座圣殿。
只是克里斯的魔法阵不是轻易就能靠近的,只是微微凑近一点就能感觉到周身有如针扎般的疼痛。
不过好在她并不是毫无方法。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摘下眼睛上的白纱。
然后,缓缓地睁开双眼。
在单薄的眼皮下,是一双完好的眼球。瞳孔微颤,那是和艾丽莎一模一样的金轮。
她的眼珠很久都没有见过光,不由得流下眼泪。
雪莉捂住眼睛,露出夸张的笑。
这十年,她每天都过着装瞎的日子,没有一日不在担惊受怕,生怕克里斯和那些人发现她的秘密她并没有瞎。
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她每天只敢在众人熟睡时偷偷掀开一点眼皮。每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一点,即使是满目苍凉,那也让她欣喜已久。
她知道这样的日子太过痛苦,然而为了活下去,她什么都可以做。
哪怕是现在。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对着那层红色的保护罩念了一串又长又复杂的魔咒。
一瞬间,她瞳孔里的金轮发出耀眼的光芒,眼前的魔法阵开始震颤。
她的双眼溢出鲜血,终于撕出了一道口子。
她艰难地钻进去,一抬头,看见无数自由徜徉的亡灵,不乏以前对她不甚恭敬的信徒。
她顿时冷笑一声。
向前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窗边,皱着眉看着她。
她的瞳孔瞬间一缩。
比起耳朵听到的声音,和旁人的转述,亲眼见到的才让她震惊。
她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艾丽莎,即使面貌变得柔和,即使发色变了,即使对方的眼中没有了金轮,然而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人就是她的姐姐。
那是从灵魂上衍生出来的敌意。
她缓缓向前一步“艾丽莎,真的是你吗”
厉鸢看着雪莉,她对于她的到来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这又在情理之中。
以雪莉的性格,她现在才来找她,恐怕已经忍了很久吧。
她抹了一下脖颈上的血痕,道“是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雪莉笑了一下,又是骄傲又是复杂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当然是用这双眼睛不,我忘了,你现在连眼睛都没有了,恐怕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怎么会感应到魔力波动。”
厉鸢转过身去“看在曾经是亲人的份上,我不想与你拌嘴。如果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眼看她要在窗前消失,雪莉突然变了脸色,她赶紧靠近窗边
“姐姐”
厉鸢的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
雪莉心下惴惴,面上露出委屈的表情,轻声道
“姐姐,分别了十多年,你难道就不想念我吗”
厉鸢诚实地摇了摇头。
雪莉一滞,她勉强一笑“可是我很想姐姐。”她走到窗边,和她隔着法阵对视
“每天每夜都在想。前几天你突然出现的时候,我没有反应过来,否则肯定要和你好好叙叙旧。今天晚上,我特意趁主克里斯离开的时候偷跑进来看你。”
厉鸢指了指面前的法阵“有克里斯在,你就不能接近我。”
一听到克里斯的名字,雪莉的面色微变,她勉强一笑,却发现勾不起嘴角
“姐姐,你到底是怎么起死回生的是因为克里斯的原因吗是他救了你吗”
厉鸢道“不是。说来话长,总之与他无关。”
雪莉有些松了一口气“不是他就好”
她抬起手,指尖在墙上划出长长的痕迹,然而声音却是轻的
“姐姐,你为什么又被他找到了他到底要对你做什么”
厉鸢道“他找到我是注定的,他杀了我也是注定的。你不必为此忧心。”
雪莉发出干哑的笑声“我怎么能不忧心,他如果杀死你,我岂不是又要失去你一次。只是”
她的眼里溢出泪花
“只是你知道我现在还弱小,我无法对抗他姐姐,我救不出你。”
厉鸢道“我不需要你救,你回去吧。”
雪莉点了点头,只是她看见厉鸢黝黑的瞳孔,微微一顿。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眶,视线又落在了厉鸢的身后。
厉鸢身后的房间与十年前的布置模一样。
雪莉曾经艳羡过,因为艾丽莎当时住的是整个圣殿里最精致的房间,而自己只能住次等。因此她一直惦记着这里,夸张一点说这个屋子里有什么,她恐怕比艾丽莎本人还要清楚。
然而无论是精致的大床,还是墙上挂的油画,都像是一颗颗石子,硬生生地塞进她的眼眶里。
最明显的是厉鸢面前的那盆花,娇艳欲滴,是整个圣殿,不,应该是全世界唯一有生机的颜色。
雪莉已经不知道多有没有碰到鲜艳的植物了,自从几年前克里斯和教皇的那场决战,整个世界就像是被褪去一层颜色,只留下荒凉与死寂。
眼前玫瑰的鲜红,好像是血,从她的眼角溢了出来。
她怔怔地盯着面前的那盆花,发出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