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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奉銮头发都花白了,生就一张愁眉不展的脸, 如今更是连连叹气。“还不是轻烟楼李妈妈过来哭诉了馥君的事情, 我只能去高千户府上赔罪求情”
相思紧张得扶着门扉, 急切道“大人,我姐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张奉銮咂了咂嘴,背着手道“没见到,不过”他打量了相思几眼, “你就是相思之前在轻烟楼里想拦住高千户的那个”
相思怔怔点头, 张奉銮皱着双眉道“既然这样,就跟我走吧。”
“张大人要带她去哪儿”严妈妈惊诧发问。
张奉銮咳嗽一声, 摆正神情“本官是奉高千户之命来带相思走的。”
相思一惊, 严妈妈当即寒了脸“馥君已经被他抓走, 现在还要抢我的相思张大人您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这教坊司事务都由您管,怎么就帮着他来要人”
“你, 你休要胡言乱语”张奉銮一张老脸涨得发红, 他一辈子谨小慎微,可是这把年纪了还只混迹于官场边缘。之前去千户府后已被嘲讽个够, 眼下看到严妈妈都敢对自己大呼小叫, 不由得气往上涌,沉声呵斥“高千户是看馥君伤势不轻,才想将她给放回来, 但需得她妹妹再去当面赔个礼才行”
这番话不仅严妈妈不信,就连躲在门边的春草也抓住相思的手,小声道“他才没那么好打发”
相思却紧抿了唇,过了片刻道“我跟张大人走。”
“糊涂东西你这一去可是自己断了前途”严妈妈顿足。相思朝她下拜,神色沉寂“妈妈,我心里明白得很。我那所谓清白,也无非是留给妈妈看得上的贵客,与待价而沽的货物有什么区别妈妈现在痛心,等过些日子再收进年少美貌的姑娘,自然又会将怜爱转到她身上。淡粉楼中旧人去新人来,何愁找不到比相思更绝色的佳丽但对于我而言,姐姐的性命才是无可替代。”
言罢,也不管严妈妈痛骂哭喊,跟着张奉銮便出了淡粉楼。
门前已有马车等候,她硬着心肠登上车去。车夫一扬鞭,车轮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很快便驶离了烟花风月地。
马车经过繁盛的东长安街,雨势将止,一切喧嚣又起,却只恍惚地存在于帘外的遥远世界。
她的目光定在不断晃动的车帘一角,原本以为会胆怯惊惶,可不知为什么,坐在昏暗车中的自己居然失去了害怕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不到半天的时间已经历太多,惊恐与无助,失望到绝望,如即将溺水沉没的人一次次试图抓住浮草,却最终指间空空,什么都留不到。
街边的叫卖声渐渐远去,马车驶过一条条胡同街巷,横穿整个北京城后,最终停在了西城咸宜坊某处。
她在车内怔坐了片刻,被人拉了下去。
高墙大院朱红门,巨大的石狮高踞左右,含着蔑视似的朝着她怒目以对。不知何处传来幽远钟声,她茫然回望,沉云下烟雨中,巍巍皇城笼着濛濛灰霭。
风卷过裙裾,秋意将起。
风雨后的庭院落叶遍地,相思独自站在堂前。张奉銮自从进了高府便跟着仆人去见高焕,可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其回来。有仆妇在一边打扫院子,她默然看着,竟觉这样的生活也比自己要好上百倍。
檐角渐渐不再滴落雨珠,她站得双腿僵直了,忍不住问走过的丫鬟,高千户什么时候才会过来。丫鬟看看她,说是他正在后院招待客人,也不知何时结束。
相思正忧心间,忽听得斜侧谈笑声起,转身一望,身着华服的高焕与另一矮胖微须的中年男子正往这边走来。张奉銮则紧随其后,远远的朝她递眼色。
她沉住气,站在台阶下朝着高焕行礼,“千户爷。”
高焕之前被馥君刺伤了腿部,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到近前瞥她一眼,唇边带着冷笑之意。相思鼓起勇气道“千户,先前是我们不对,如今相思已经知错请您让我见见姐姐”
“急什么在我府中了难道还能跑掉”他冷哼一声,拂袖进了厅堂。张奉銮只得跟上前弓着腰求情“千户说要带个姑娘来,现如今相思自愿替代馥君,千户是不是能将受伤的馥君放了她毕竟也是教坊司的人,要是真出了事情,礼部查核起来下官也不好交代”
高焕在仆人的搀扶下坐在檀木椅上,指着自己的腿,扬眉厉斥“这可是你们教坊司的姑娘干的好事再往上几寸,爷的下半辈子就废掉了官妓行凶刺伤锦衣卫千户,这样的事情要是真的报了官,那可是得至少杖责三十张奉銮,我看你这芝麻大的官职也别要了,趁早回乡养老去吧”
张奉銮惶恐地退下不敢再吱声,相思咬着唇,慢慢地跪在堂中,朝高焕端端正正叩了个头。
“千户如果不解恨,就请责罚于我,不要为难伤病在身的姐姐。”
高焕挑起眉“你说要替她承担,难道也愿意挨上三十杖责”
寒意笼上全身,她仍硬挺着道“只要千户能饶恕馥君,我就替她受责”
“哎,千户先别动怒。这样娇嫩动人的小娘子怎么能受得住毒打一棍下去皮开肉绽,恐怕当时就得昏倒。”站在高焕身侧的胖子似笑非笑,踱到她近前,弯下腰细细打量一遍,眯着眼睛夸赞“杏目丹唇,肌肤幼白,果然是绝色。刚才那一个快要咽气的样子,叫人看了也提不起兴致。”
说话间,便用那肥胖的手抚向相思的脸颊。
她一惊,下意识地避开了去“姐姐她现在怎样了我要见她”
高焕皱眉呵斥“刚才还装得老老实实,现在就又要耍性子这位可是京畿一带最有名的的玉器商,今日要不是你姐姐搅了局,我现在还该跟他在轻烟楼里喝酒听曲儿如今他看上你,你还不乖乖听话”
相思呼吸一促“千户,我来这里是为了要让馥君平安归去,见不到她,我不会任人摆布”
张奉銮见相思态度坚决,唯恐又起冲突,连忙壮着胆子求情“相思与馥君相依为命,千户爷就让她们见一见,也可显出大人您宽宏有情。”
高焕还待刁难,那胖子为了示好也在旁劝解,他这才命人将馥君带来。相思一颗心被狠狠揪起,等了不一会儿,就有两名家丁架着一女子而来。远远望去,那女子乌发散乱,半遮住脸容,露出唇角血迹斑斑,几乎已难以认出原来的面貌。
相思一见她,眼泪就止不住下落,哽咽着喊了声“姐姐”,便扑上去抱住她的腿。
馥君已经无法站立,那两名家丁一撒手,她便倒在了相思身上。相思一边哭着一边扶她坐起,不经意间握住她的手,本已昏昏沉沉的馥君痛苦地发出声音,相思这才注意到她那纤纤十指已磨得血肉模糊,像是被人在地上狠踩碾过一样。
她紧紧拥着馥君,心痛得不住发抖,一腔怒火就要喷涌而出,可是一想到如今身在高府,便只能咬牙硬忍。馥君吃力地看着她,哑声道“你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叫你别管我吗”
相思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她想将馥君搀扶起来,可是姐姐已经连重新站起的力气都没了。张奉銮在一旁犹豫不决,试探问道“千户,下官可否将馥君带回您看这已经奄奄一息,留在您府上也只会带来麻烦。”
“下一回学聪明点,已经是被人调笑的官妓了,还端什么臭架子”高焕冷冷说罢,扬手示意。那两名家丁便又将馥君拖拽起,往厅堂外带去,张奉銮陪着笑向他再三道谢,连忙紧随而去。
神志恍惚的馥君在被拖出厅堂的时候忽然清醒过来,朝着留在堂中的相思嘶声叫喊。
一声声哭喊像寒凉的尖锥,刺得相思遍体鳞伤。她忍不住朝着姐姐迈出一步,可身后就是冷视着自己的高焕,随时可能再将馥君带回虐打致死。
她硬是站在了厅堂内,含着泪看着姐姐被带向前院。正在此时,却觉肩头一沉,那个矮胖的商人已将手搭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