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江大人了,他说了会核查清楚。”相思含着不满回了一句,不想再多说什么。
“江大人”馥君只觉心头发凉,“你现在心里只有他,我算什么在南京十年里,我为了不让那些富商糟践你,引走了多少客人,忍受了多少屈辱你已经都忘的干干净净如今你有了主意,就将我视为顽固不化,而我却还在为你的将来操心我这又是何苦何必”
说罢,竟然不再看相思一眼,决然而去。
房门被重重带上,震动了相思的心。
直至楼梯上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无力地坐在了梳妆台前,望着锦缎匣子痛哭起来。
馥君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轻烟楼的,浑浑噩噩上了楼,才进房间,就看到盛文恺坐在窗前。
“静含。”他起身行来,见她这双眼红肿的样子,不由一怔,“怎么回事哭了”
她没有心思说话,坐在了桌边,望着帘幔发呆。
盛文恺皱着眉,低身扶着她肩头,问道“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出去烧寒衣了吗难道是思念父母哭成这样的”
她却还是不吭声,盛文恺怔了怔,转身坐到她近前“你不要这样,我看了担心得很”
馥君这才抬起已经哭得发涩的眼睛,望着他,缓缓道“你当初,是怎么结识了东厂前任提督,把我和妹妹放出来的”
盛文恺愣了愣,随即道“为什么忽然问这个谁和你说的”
“你告诉我,你怎么会攀附上东厂的关系调来京城,是不是也依赖这力量”她固执地发问,不理会他的话语。
盛文恺无奈地深吸一口气,道“我想救出你们,当然要寻找能和江怀越说的上话的人,因此费尽心思多方疏通,才求见了曹公公,又不是之前就认识他。你今日突然问起此事,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话”
“那你为何之前故意掩饰”馥君脸色凝重。
盛文恺愧疚道“因为我知道你父亲是死在东厂的,所以”
她抿紧了唇,盛文恺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之前你说要去把相思的那支凤钗拿回来的,怎么没取回吗”
馥君沉默片刻,道“相思和我吵架了,东西,我没要回来。”
“吵架为什么”他惊诧不已。
“她”馥君最终还是忍下了满腹委屈,只道,“因为和客人交往不妥,被我说了。”
盛文恺喟叹道“她终究还是年少任性了点,其实你不如直接跟她讲清楚,我们要凤钗也正是想看看其中是否藏有秘密,毕竟你父亲被卷入谋反案事出蹊跷,而云夫人自尽前一天,就将这对凤钗塞给你,似乎也有所异常。若是能够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洗刷了你家的冤屈,你们姐妹岂不是也就重见天日”
馥君一言不发地听着,盛文恺见她情绪低落,又是百般劝慰,好不容易才使她眉间略微舒展。他又道“你最好还是尽快将凤钗要回来,左军都督府最近事务繁忙,我也只能抽空过来一趟。”
馥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静含,若是你父亲果真是被冤枉的,那你就能脱离乐籍重获自由身,到那时,如蒙不弃,我”盛文恺望着她还带着泪光的双眸,迟滞了一下,低声道,“我愿与你重缔前缘。”
话语虽低微,在馥君听来,却是心头一颤。
十年前的少女心事总是诗,在历经了百般折磨凌辱之后,早已尘封为不可触碰的碎片冰屑,然而却一直埋葬在心底的某处幽寂古井。
而今这一句简单至极的话语如同惊雷震动了波痕,将那口幽寂的即将干涸的古井重又激起涟漪。可是她深知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了保护静琬,她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尽管是她心甘情愿为妹妹承受,然而那些不堪回首满是耻辱的遭遇,在一袭青衫的盛文恺面前,还是肮脏得让她无法启齿,甚至,无法回想。
她背转过身子,想要克制内心委屈,可是那一阵阵心痛的感觉,终究还是使得她泪如雨下。
盛文恺看着她因哭泣而微微发颤的双肩,眼神亦慢慢黯然。
他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在如此境况下,再多的宽慰也只显得虚浮无力。“静含”他轻声唤了一句,自背后将馥君抱在了怀里。
“你要信我。我是真的,想让你重见天日,脱离苦海。”
午间阳光才微微显露了几分暖意,没多久太阳就又被厚厚阴云覆压遮蔽。盛文恺坐在床前,见馥君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为她盖好被子,又出了一会儿神,才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他刚刚离开轻烟楼,馥君就睁开了双目,眼睛还是酸涩难忍的。她默默起身,坐到梳妆台前,从里面取出一个红木雕琢的匣子,打开了铜锁。
她看着匣子里的物件,心绪起伏不定。
良久之后才将匣子重新锁上,又放到了床底的箱子内。
随后回到梳妆台前,仔仔细细傅粉妆扮,掩饰去了因哭泣伤神而显著的憔悴,整顿衣衫后,带上门下了楼去。
“馥君姑娘要出门”楼下的小厮上前问道。
她点点头“帮我叫一顶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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