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弥漫了上来,视线为之迷糊。有失落,有挫败,更多的则是无力与耻辱。她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力,然而他还是没有一丝动心,是因为她还不够好还是因为他的回答
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是呀,她是什么人永在乐籍的官妓,任人调笑的玩物,他之所以与她有了一些接触与交流,不过是因为她还有些用处,能探听消息。她怎么能僭越至此,还奢求他这个上位者不顾尊卑地接受她的心意
一句话,就击碎了她的所有幻想。
风中传来了泠泠的铜铃声,车夫赶着马车向这边驶来。相思僵立在那里,江怀越转身朝着马车走去。“送她回淡粉楼。”说罢,便顾自朝前。
车夫诧异问“大人您去哪里”
“不用管我,送她即可。”
车夫有些意外,又不敢违背指令,只好请相思上车。呆呆站着的相思这才回过神,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我不需要送了。”
说罢,竟然径直朝着来时路踽踽独行而去。她在经过江怀越身边的时候,没有再作停留,甚至看也没看一眼。
他沉寂地站了片刻,最终从马车车头取下一盏灯,一言不发地加快脚步,到了她近前。“拿去。”
她绕过他,也没拿灯,继续快步往回去。他没有再追,车夫赶着马车靠近了,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江怀越一直盯着她的身影,此时才别过脸,冷淡道“跟在后面,看她要是逞强撑不住了,再让她上车。”
车夫应了一声,赶着车慢慢跟在了相思后方。她略无回顾,只是执着地独自返行,车上的那盏灯,晃动出昏黄光影。
始终不离。
也不知为何,刚才还强忍得住的眼泪,在这个时候忽然涌出。静默无声的,流泻于冰凉的脸颊。
真的很狼狈。
她想。
马车与她渐渐远去,那片昏黄色的灯影也越来越渺茫,终至于消失不见。漆黑寒冷的河岸边只剩了江怀越一人。对岸热闹的集市也渐渐散了,偶尔才有一两声吆喝随风飘扬,带着几分孤寂。
他将灯盏留给了相思,这里没有一丝光亮。
可是他已经习惯一个人在漆黑夜幕下,走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夜风吹动衣衫,他到这时才意识到寒冷。刚才那段时间,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脚下忽然踢到了某个坚硬的物件,他不经意低头,却望到了清冷月光下泛起的银色光华。
是那个盛满红豆的小盒子。她居然,没有带走。不知是失魂落魄遗失在此,还是倔强地不肯收回,最后丢弃了事。
他走了几步,然而最终还是停了下来,思虑再三,最终转回身,弯腰捡拾了起来。
握在手心的感觉,凉透骨髓。
直到半夜时分,江怀越才独自回到了西缉事厂。就连这个地方,也已经陷入沉睡,安静地让人害怕。
他疲惫不堪地回到了卧房,衣服都没脱,躺在了床上。
守卫为他叫来了已经回转的车夫。他问起相思境况如何,车夫叹气道“这位姑娘也真是执拗性子,小人劝解了很久,她还是不肯坐您的马车。走到最后实在累的走不动了,小人才将她请上车,好不容易送回了淡粉楼。”
他静默无言,心里百味杂陈。
这一夜难以入眠。
次日清早,宫中传来皇帝宣召,他打起精神匆匆入宫觐见,忙碌了大半天才得以返回。因接受的任务重大,加上时间又紧,一连三四天都没有一刻休息的。手下人包括杨明顺叫苦不迭,可他却觉得没什么不好,至少这样,不会让杂乱的思绪牵绊了脚步。
四天后终于告一段落,杨明顺的手下又交来一叠密报,他瞅着督公这几天明显不正常,也没敢多嘴去问,便将密报送到了他的书房。江怀越一反常态坐着没动,出神片刻后,道“你帮我处理一下,有重要的再选出来。”
杨明顺勉强应了一声,心里有话却没法直接说,正觉憋屈时,江怀越却主动开口。“以后,不要叫人去淡粉楼搜集讯息了。”
“啊”尽管有些思想准备,但听到之后,还是忍不住追问“督公,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他不再回答,只是站起身准备离开。杨明顺跟在后面,战战兢兢地道“其实督公,小人的手下昨天已经去过淡粉楼了。”
江怀越冷淡道“还没到时间,为什么会忽然去那里”还没等他回答,又道“不管什么原因,以后不要再去。”
杨明顺唉声叹气,眼看他就要走出书房,忍不住道“督公,小人的手下回来禀告,讯息没收到,是因为相思姑娘已经病了好几天,楼都没能下。”
这样的表白结果,应该是大家都猜得到的吧头一次如此详细地写到了督公的内心世界以及过往片段,因为不想过早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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