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然叹息一声,于寂静夜色之中平添几分古怪阴凉之意,他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扬臂一转,便顺势代替了她靠依于蛇躯,而虞子婴则贴熨在此人温凉结实的胸膛。
他仰身靠在蛇身,一臂将虞子婴脑袋按于他怀,臂间是她的暖香如玉,感受到怀中填满的饱满,感受到她的温度与那浅淡如薄荷毓流清新气息,他斜覆下眼睫。
看她一入怀中,便自然而然地开始调整睡姿,脸上嫩肉蹭其胸膛,压得鼻翼嗡动,双唇无意识蠕动撅起,以更舒服的姿态睡沉。
看自己被她反当抱枕手脚并用缠着,来者幽深而阴郁的眼眸变幻莫测,许久,他忍住想捏扯她那一团压扁的白皙嫩肉时,将其重重地揽,倏地阖目入眠。
——
翌日,微微细碎光线射入昏暗雾沉的黑土枯林内,虞子婴眼皮子激烈地颤,蓦地大力一下从睡梦中醒来。
她蹙眉左右一观,眸色阴沉郁雨,却不见任何异样,然,她总感觉前一刻她身边好像有人存在。
她站了起来,地面没有任何人留下的脚印痕迹,只是空气之中犹留一缕奇异的香味,她顺着香气信步走到一堆灰烬前,确认了那若淡似无的香气便是从中散发而得,心中古怪疑惑。
捡起一根木枝在灰中掏了掏,里面什么都没有。
“莫非是错觉?”虞子婴心道,可转眼一想又不对,她从不曾哪一夜能够睡得这么熟沉。
“小黑,昨夜可有什么异况出现?”虞子婴看向小黑。
此时小黑动了动盘成一团的蟒躯,圆扁脑袋伏低伸至虞子婴面前,纯良地睁大一双漆黑如夜的蛇瞳。
“嘶嘶~”
虞子婴疑起走前几步,突地不经意看到臂弯袖间遗落一物,她止步,低垂下视线,两指捻起一物,于阳光下若隐若现,却是一根黑亮的发丝,她当即表情一愣。
她默默压下微眯的睫毛,眉宇间似透澈,似了悟,似新雪落檐皑皑一片,她攥紧拳头,黑极无光的双眸一瞬不眨。
——他既来了,却始终不愿意见她一面。
想着他先前所说的博弈,虞子婴又狠拧了一下眉头。
惰此人,真是令她近不得,离不得,亲不了,又远不了!
烦!
——
虞子婴重新带上小黑一道赶路,这一路上她尽量能不歇便不停下来,即使休息也绝不入睡,只闭目养神,果然至此,无机可趁,那暗处“宵小”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赶路两日,她便听到哗~哗~的海浪声,那扑面而来的咸湿海风令她提前知晓,她已经来到了渔人军团的荒岛对岸。
隔着一片瓦蓝深海,远处一座浅白岛屿巍然簇丽,那便是渔人军团的所在驻地。
虞子婴临于一座海岸峭壁高处,隔海临望,隐约能见岛屿上有峭塔数座,卫军与渔人鲛将来回巡视,前东有渔人军团的哨兵重重防守,而西南北方向则是陡崖峭壁,那露出水面的白石山壁呈直线形,滑溜难以攀登不说,左右无任何遮挡物,目标也太大了。
所以说她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岛屿,可能性很低……思至此,虞子婴站在高处久久未动,海崖边上,海风阵阵拂面,她任那凉沁之意灌注她五官,冰冷身躯,心中沉思对策。
“花满,你说,这次我们能够成功说服渔人军团的首领出兵吗?”一道清亮温和的男声至崖底忧衷响起。
有人?虞子婴侧退一步,视线朝下望去。
却是两男从旁边沿着海边岩石闲走相谈,由于隔了一段距离,再加上两人低头交谈,难观其脸。
“族长,这渔人军团行事作风甚恶,他们不肯同盟,便是合作,亦怕是难矣。”穿着灰衣,戴着毡帽的中年男子与之对话。
“我也知此事甚难,可若舍了我苍族,求其庇护,便是沦成为匪为盗,这叫……叫我如何对得起祖辈鬼神,无奈,我……只得想有此法。”长得高佻细瘦的男子不住摇头叹息。
这两人说的非中原话,而是一种夹带川腔越语的语言,所幸,虞子婴听得懂大部分。
“以百金,百奴,百担食,千牛养易之,已是我族倾尽所有,愿这渔人军团首领是怜悯其一二才好啊。”那灰衣中年男子亦是长长叹息一声。
两人这算是哀愁相对,久久无言。
“到实在无法再说吧,南叔,船只已妥善否?”温和男声道。
“然。”那名叫南叔的已恢复了精神,立即道。
“吁,多耽搁一刻亦是祸,那就出发吧。”
“然。”
等脚步声远处,听完他们对话的虞子婴此刻眸中光盛如珠如华,遣离小黑处于暗处后,她便尾随他们一路,来到海岸边,只见海上并排停着三艘渔船,见他们船只已准备启航,她趁人不注意,从背面一跃而上。
她没有选择与苍族族长他们一艘渔船,而是择最尾一艘人数最少,防备最松懈的。她上了船后,发现一船皆是粗鲁男子,而这一船载的大多不是人,而是牛羊等牲口。
她很轻易便击昏一人,窃其衣物,从暗舱处整理出来便焕然一新,成为一名苍族的驭夫形象。
驭夫,是指专门照顾饲养牛羊之人。
她戴着一顶不合适脑袋大小的毡帽,矮矮遮下,几乎掩了半张脸,身上则披着一件厚实的羊皮羔大袄,粗皮圆筒长裤,这一身虽土里土气,却十分厚实严密,原来虞子婴那一瘦弱的身子经这一套衣服的堆积,从背影上看起来倒是肥壮了几分,再加上她在鞋底内增添了垫物,身量一拉长,与同一名身形憨厚少年一般。
由于荒岛离对岸不远,船至岛上仅用不足半个时辰,想是苍族早派人跟渔人军团交洽过此事,所以一路没遇拦截,三艘渔船很顺利地就进入了对方的码头。
刚停靠上,众上登上甲板时,便听到一阵塔塔塔塔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眨眼间,便来了一支身穿动物皮甲,手握尖刺枪的雄壮士兵。
一名侧面无发,头顶梳下一条长辫,半边眉毛,半边纹蛟,通体黝黑,凶神恶煞之人长枪一杵地,高声喝道。
“船上何人?”
从第一船上,走出一名青年男子,他模样算不得长得多好,却眉清目秀,斯文温和:“苍氏族长,尤立。”
那人又问:“侍从几何?”带了多少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