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还是赶紧的吧,我有重要事情想说。”她的语气变得不耐烦。
“这俩丫头都是我贴身伺候的,没什么好避讳的,姨太太有话不妨直说。绵绵身子不好,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陪着姨太太,要是弄个不好,说不定就会吐血当场了。四姨太如此爱俏,要是被喷了一脸的血,应该也是不好看的吧。”阮绵绵冷下脸来,毫不客气地道。
四姨太看着她,终于是收起了那副大家闺秀处惊不变的气场,脸色暗沉,眉头倒竖,好像眼前的阮绵绵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你四姐姐都跟我说了,六小姐当真是好计谋。我知道你不会认,不过你也别得意,这个亏就当四小姐是年纪轻买了教训。不过六小姐,你在阮府才几年,别以为老爷抱过你,就真的是疼你。我进府的时间比你活着的时候都长,我们骑驴看唱本,究竟谁能在这里笑到最后!”
四姨太的耐性显然是被她耗尽了,一上来就开怼,而且还是直戳阮绵绵的痛脚。
她毕竟年纪小,就算阮富抱着她养了六年,这府里她也没有多少势力。
四姨太背靠大姨太,在阮府经营多年,这后院里的管事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给四姨太行个方便。
“四姨太,你当真是欺我年幼?四姐的事情与我无关,不过我还是要说几句,姨太太趁着她年纪小得好好教。否则看见一个好男人,就扒光了衣服往人家身上贴,没羞没臊,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出自书香门第?别玷污了这四个字,大家闺秀可从来不是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枉费爹常夸四姨太最是懂规矩,我看也不过如此了,你还是谨言慎行得好。”阮绵绵眉头一挑,冷笑出声。
四姨太怒极反笑,显然是被阮绵绵的话给刺激到了,白眼一翻厉声道:“我不是欺你年幼,而是欺你无所依靠。四小姐有我这个亲娘在一日,我就会替她讨回公道,我们背后还有谁,我想六小姐心知肚明。可是六小姐呢,年纪轻轻,重病缠身,也不知道等你红颜早逝的时候,你那信佛的亲娘舍不舍得从佛堂里出来,看你最后一眼!”
“四姨太,您这话过分了!”春杏一下子冲出来,直接用力推了一把四姨太。
四姨太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双手撑着桌角,才勉强站稳。
“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连个丫头都如此野蛮,我看你能张狂到何日!”四姨太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呸!还说别人,自己什么样儿也不晓得打盆水照照,臭不要脸的女人!”春杏立刻冲着地上吐了口口水。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踏雪惊呼了一声。
阮绵绵气得双眼泛红,她猛地抄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掷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上好的青花瓷贡品,就这么摔碎在墙上,一片片落到地面上。
“小姐,你深呼吸,不要激动。您不要听四姨太嚼蛆,她自己都那副狐媚子的样儿,四小姐更是上不得台面,哪有资格这么说你!”踏雪急得满头冒汗,不停地宽慰她。
阮绵绵觉得透不过气来,喉咙好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不停地想要喘气,却总是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她的哮喘要犯了,可是不甘心,四姨太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字字句句都像是尖刀一般戳中了她的心。
特别是那一句“有爹生没娘教”,还真是要逼死她。
春杏立刻倒水过来,小心翼翼地喂她半盏茶,才缓和了些。
但是阮绵绵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发呆,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小姐,用午饭了。”
踏雪小心翼翼地摆好碗筷,心头着急地不行,面上却是丝毫神情不敢露,就怕又刺激到阮绵绵。
“绵绵呢?”三小姐急急匆匆地赶过来,跨进门槛看到阮绵绵坐在椅子上,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方才四姨太在这里大闹一场,阮绵绵分明已经喘上了,把两个丫头吓得腿肚子都软了,春杏怕她一时想不开,立刻去三姨太那边搬救兵。
三小姐一听春杏复述四姨太那些诛心的话,顿时就坐不住了,立刻跑过来。
“正好我还没吃呢,来你这里蹭饭吃。”三小姐见她呆坐在那里,也不提四姨太,只是坐在她旁边,轻手轻脚地给她盛饭,替她布菜。
“好了好了,不气了,要不然待会儿我就把你爱吃的山药都吃光了,一块也不给你留。”
三小姐低声哄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山药泥,不由分说地就送进了她的嘴里。
好在阮绵绵没有拒绝,乖乖地把饭食含进了嘴里。
结果一口还没嚼,她的鼻子就酸得不行,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咽不进也吐不出。
以前她跟三小姐偶尔吵嘴的时候,三小姐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如此哄她,阮绵绵就算有再大的小性子,也收回去了。
如今看见三姐姐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哄她,阮绵绵就觉得那些委屈忽然又涌上心头了。
“姐姐,我好难过啊。我有爹生没娘教,那不是我想要的,不怪我啊。为什么要这么骂我,为什么生下我又不要我啊。她明明就在这个府里,死守着一尊佛像,也不肯来见见我这个亲生女儿……”
阮绵绵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四姨太那句欺她无所依,当真是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勾出来了。
她想有所依啊,她也不想争对任何人啊,只想当一个吃吃喝喝有钱花的病弱六小姐,可是阮家容不下她的人太多。
“好绵绵,她是手里没你的把柄,只有找这种话来戳你的心。你若是真的被她伤到了,才是让仇人快亲者痛。你有人教的,你忘了,三姨太小时候让我俩在板凳上排排坐,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打算盘……”三小姐搂住她,说着说着自己也哭起来了。
她也是没有亲娘的孩子,姐妹俩可谓是一路扶持着这么走过来的,彼此的艰辛对方都懂。
“八少爷,您怎么站门口呀,进来。”踏雪眼眶也是通红一片,一抬头就看见八少爷倚在门框上,呆呆地看着她们俩抱头痛哭。
阮绵绵一听说自己弟弟来了,立刻拿手帕抆眼泪,虽然努力想止住眼泪,但是太过伤心,仍然一声一声地抽噎着,看着就是可怜巴巴的。
“坐吧,没吃饭了吧?踏雪,你去厨房要一碗蛋羹。”阮绵绵刚哭过,鼻子通红一片,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
八少爷回过神来,黝黑的眼珠一直盯着她,听她说完这句话,顿时转身撒腿就跑。
“哎,八少爷,您跑什么呀!”踏雪有些尴尬,对于八少爷这举动完全是摸不着头脑。
阮绵绵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有再留下来看她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让她心里好受许多。
她不希望在八弟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她应该是坚强的,这样才能保护他健康长大。
她已经是一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孩子了,至少小八不能这样,他还有自己这个姐姐。
“没事儿,他可能被吓着了,你找人跟着他,不要乱跑。”阮绵绵挥挥手,声音还是一片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