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这日,适逢休假头日,因着下周期有手工课要打络子,是以小姑娘们需要出府采买些彩绳珠子等材料。

如今正是月底,秋氏忙得抽不开身,四房的洪氏留下来帮忙也走不开,秋氏便让史氏和柳氏二人带着她们两个的女儿出府采买去,顺带帮夏馥安买一些。夏馥安如今还在禁足期内,是不能出门的。

不巧,临出门时,史氏的月事突然来了,自从当年早产之后,史氏月事便极不规律,每次一来都疼得像是要了她半条命似的,通常那几日只能躺在床上静养着。最后,只能由柳氏带着她的女儿夏华珊和夏疏桐出府去了。

柳氏带着她们到了南市的铺子,挑了一些络绳和珠子,挑过之后,便带着她们去茶楼里吃东西打发时间了,这样既省钱又省心。

带她们来茶楼里吃喝,两个小姑娘能吃得了多少?最多也就花个一二两,她可不能带她们去逛首饰珠宝铺,若是两个小姑娘看上要买,小姑娘不懂货色,轻则数两,多则数十两甚至上百两,自己的女儿还好说,二房那个,柳氏可不想出钱。

柳氏是家中庶女,出嫁时嫁妆并不丰厚,她丈夫夏知书又是个古板的,俸银就那么点,逢年过节打点下,开销用度大,她攒下的可不多。她感慨,其实府中最穷的不是二房,是她们三房啊。

柳氏带着两个小辈来到了茶楼,正好碰到之前未出阁时的一个手帕交,这个小姐妹姓庄,也是庶女,嫁的是商贾人家,虽然名声没那么好听,可是如今却是穿金戴银,那是一丁点都不缺钱的。

姐妹二人笑着手拉手上了二楼雅间,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内宅里的事去。庄氏嫁过去虽是当的正妻,可那商人好女色,连纳了六七房小妾,庄氏整治那些妾侍整治得头都晕了,这会儿羡慕着同柳氏道:“哪像你呀,夏府家风严正,你家夫君一个妾侍都没有!”

柳氏笑笑,没说什么,其实夏知书是有一个通房的,当年她怀了身子的时候,给夏知书安排了两个老实本分的丫环,不过夏知书这人并不热衷房事,只碰了其中一个,前后不过三五次,等柳氏出了月子后,夏知书便连碰都不碰了,如今只怕连那通房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她家老爷确实算好的了,可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长房那位高官厚禄,才貌双绝,可对大嫂那真叫一心一意,成亲这么多年夫妻二人还跟蜜里调油似的。

庄氏和柳氏二人聊起了内宅,聊个没完没了,夏华珊年纪小,吃饱后犯困,趴在柳氏的腿上睡着了。柳氏让丫环把夏华珊抱到了榻上,给她肚子上盖了个小丝毯,看向了夏疏桐,心思这个得什么时候睡呀?她还有好多话想和庄氏说呢,可是碍于夏疏桐在场,实在不便多说,小孩子这个时候正是半知不懂,有些话可不能让她听了去。

夏疏桐其实也困了,可是她难得出来一趟,今日正是好时机,便打起了精神,对柳氏笑道:“三婶,桐桐想出去外面逛一逛,好不好啊?”

夏疏桐这提议正中她下怀,柳氏笑道:“行吧,记得把你的丫环和嬷嬷们都带上。”

“好咧,谢谢婶婶。”夏疏桐下了榻,朝二人福了福身,“程夫人,桐桐去玩啦。”

“好好,去吧。”庄氏应道,她夫家姓程。

夏疏桐出了茶楼,身后跟着木棉和连翘,还有她院子里的两个嬷嬷,陈嬷嬷和施嬷嬷。

夏疏桐蹦蹦跳跳,漫无目的地东走西逛,像是极有兴致的样子。

“哦,对了,”夏疏桐突然停了下来,对陈嬷嬷道,“嬷嬷,我娘今天身子不舒服,你去间品斋外带盅桂圆莲子红枣羹,还有姜枣红糖水回去给她吧。”

陈嬷嬷听了夏疏桐的吩咐,应下了,又恭顺地夸了一句,“小姐真是孝顺。”说完便抬脚往间品斋里去了。

夏疏桐眼珠子转了转,还剩两个要打发呢。一路上,她又买了好些东西,买的都是像纸鸢、藤球、灯笼这些不易拿的大物件,没过多久,施嬷嬷和木棉手上便都拿得满满的了,夏疏桐还欲再买,木棉劝道:“小姐,我们拿不动了,别买了,回去吧。”

“唉呀,我再逛多一会儿就回去了!”夏疏桐有些不快,看了看这二人,“这样吧,施嬷嬷你和连翘先把这东西放回马车里,我和木棉逛多一会儿就回。”

施嬷嬷一听,连忙道,“小姐,就留木棉一人跟着您可不成。”先前把小姐弄丢的刘嬷嬷和李嬷嬷可是挨了板子的,她都记着呢。

“唉呀,这里这么热闹,光天化日的,前面就是巡城铺,还有人敢来拐我不成?”

夏疏桐说完这话,忽地有些心虚,前世的时候,她在六七岁时,确实被一个很奇怪的人贩子拐走过一次,那是一个独眼的瘸子,将她拐到了山上的一间小木屋里,他模样看起来虽然很凶,却没有伤害她,可是后来……

夏疏桐甩了甩头,不敢再多想,只催促她们二人快回去,又朝木棉眨了眨眼。

木棉一愣,继而会意,小姐这是又有事情要做了。她连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连翘,道:“那你们先回去吧,我陪小姐在前面逛多一会儿就回去,放心吧!”

木棉硬塞给连翘,连翘不得己只能接过,这天气热着,她还不想在外面逛呢,便道:“那你们快一些,三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回去了。”

夏疏桐轻笑,“我看三夫人和程夫人有得聊,怕是聊到天黑都聊不完呢!我可要好好地逛,你们两个放好东西就去歇着吧!”她说完,拉着两手空了下来的木棉跑了,连翘和陈嬷嬷二人抱着满满的东西,追都追不了。

夏疏桐拉着木棉进了一家首饰铺子,却是从后门给绕了出来。

木棉忙跟紧了她,“小姐,你是想去哪儿呢?”

夏疏桐迈着小短腿快步出了小巷,“我们去西郊,快!”

“西郊?这么远?”木棉吃惊,从南市这里去西郊就算坐马车最少也要半个时辰啊。

夏疏桐没多解释,只迅速拦了一辆马车便拉着木棉上去了,问了车夫,去西郊要五十文钱,木棉正想还价,夏疏桐却一口答应了,她没时间讨价了,好不容易支开了连翘她们,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她只能速战速决。

马车跑起来后摇晃得厉害,木棉正想让车夫慢一些,谁料夏疏桐反而同车夫喊道:“你快一点,我待会儿给多你十文钱!”

“好咧!”车夫一听,即刻扬起了马鞭。

“小姐,我们去西郊做什么呀?”木棉坐在座上,背紧贴着车壁,这马车颠簸得厉害,她只能这样以减少颠簸。

夏疏桐也紧紧地依着车壁,不多解释,只道:“我有要事要做,你不必多问。”按理说,木棉作为一个丫环,本是不该多过问主子的事的,不过谁叫夏疏桐年纪小呢,木棉也是担心她。

怎么说呢,这西郊在西城外,位置有些偏远,木棉总觉得一出了西城门,那里就像是有野兽出没的荒郊野岭了。她自小长在城里,也没去过西郊几次。

马车正急驰着,忽地车夫惊呼了一声,马儿猛然嘶啼了一下,马车急急刹住,差点没将车内的二人给甩了出去。

二人猛地摔回座上,撞得头昏眼花,只觉得像是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般。

木棉爬起来后,连忙将摔到角落里的夏疏桐抱了起来,“小姐,你、你没事吧?”

夏疏桐捂着前额,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二人正想问问外面的车夫是怎么回事,却听车夫率先破口大骂了起来,“好你个臭叫花子,是想来讹钱是吧!”

第11章 陈郁金

木棉扶夏疏桐坐好,掀开了车帘,夏疏桐探头一看,只见地上半躺着一个男子,男子年约三十,五官端正,只是有些面黄肌瘦,身上穿着一件略显脏旧的鸦青色长衫,脚上的黑布鞋还破了个洞,整个人看起来极其落魄。

他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咳定后方才朝车夫开口道:“我不是叫花子!”说话间皱了皱眉,眉宇间带着些愁苦,乍一看,夏疏桐倒觉得他有些似曾相识。

“那你还不让开?在这躺着干嘛?”车夫扬起车鞭佯要甩起,男子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见车鞭没有真甩下来,才放下手来,他又看向了车上之人,目光落在夏疏桐身上的穿戴上,犹豫了一下,他对夏疏桐露抬起右手来,只见这手手腕弯得十分怪异,他无奈道:“这位小姐,您看我的手折了,刚刚摔的。”他面上带着些哀求,将手肘也抬了起来给她看,只见手肘那一块的衣服都磨破了,露出了有些血淋的伤口。

木棉连忙挡在夏疏桐身前,怕这伤口吓到了她,木棉犹豫了下,小声问道:“小姐,这该怎么办啊?”

夏疏桐轻轻拨开挡在她身前的木棉,仔细打量着这人,她前世应当是与这人打过交道的,尤其是他忧愁时眉间拧起的那道“川”字,看起来更是眼熟,可她就是想不起曾在哪见过。罢了,许是有过一面之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