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史氏看着她,回忆着今儿个嬷嬷们的回禀,问道:“你今儿遇到少护国公,怎么扭头就走?他可是惹你生气了?”

“没有啊,”夏疏桐一脸懵懂,“当时我正在看花,他突然冒了出来,吓了我一跳,我就赶紧跑了。”

史氏点了点头,这个女儿性子向来些胆小,也容易害羞,这倒是正常,便又问道:“后来是遇到了秋二少爷?他没戴面具?”

“是啊,我有些害怕,还摔了一跤摔到屁股了,就让木棉背我回来了。”夏疏桐一脸懊恼道,“我下次再也不去花园了。”她直接将话说清楚了,免得史氏问个不停。

史氏不再怀疑,又听得她的保证,想数落也没话可以数落了,便轻轻“嗯”了一声。

晚间二人散步消食归来后,史氏带着夏疏桐在铺了秋香色团花软垫的榉木嵌云石三屏风罗汉床上说着话,命她的大丫环如云将针线篮拿来,说是要教她刺绣。

史氏是江南人,娘家之前还曾经开过布庄,她的绣艺十分精湛,那一手苏绣堪比宫中的绣娘。夏疏桐自幼便是沉得住性子的人,就喜欢安安静静地绣点东西,许是在刺绣这方面的天份还不错吧,史氏后来还教了她双面绣,几乎是对她倾囊相授了,还曾夸过她青出于蓝。

这会儿,史氏将榻几上的猴子抱桃烛台中的烛芯拨亮了些,从针线篮中取出了一个竹木小绣绷,手把手地教了夏疏桐一些基本的针法,准备让她先学着绣一个小手帕。

夏疏桐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可是看着粉色手帕上面绘好的茉莉花花样,又嘟着嘴巴,撒娇道:“娘,桐桐不喜欢粉色,我想要个蓝色的手帕,而且我不喜欢绣花,我想要绣条小鱼。”

因为夏疏桐方才针法学得很快,只教上一两遍便记住了,史氏心中是有些欢心的,便答应了她,明日再陪她好好挑块蓝色的料子,再给她绘条小鱼。

史氏还想她再练一下针法,夏疏桐这会儿却当着她的面打了个秀气的呵欠,呵欠过后,一双桃花眼水盈盈,上眼皮轻轻垂着,这是犯困了。

史氏见状,也不勉强,命连翘进来伺候着她睡了。

连着七八日,史氏白日教她识字,晚间教她刺绣,很快便到了四月底的旬假。

北梁官员七日一休,休沐这日是为旬假。夏府家规,每逢旬假,四房都必须聚在一起用午膳,以增进情感。

夏知秋现任正三品的翰林院学士承旨,学士承旨是翰林院最大的官职,这半年来他主要负责科举,这个月适逢殿试后放榜,他忙得不可交加,以至于上次旬假都没休,是以夏疏桐自醒来后,还没有见过他。

前几日,新科三甲已经打马游街,赴过了琼林院,夏知秋这才渐渐空闲了下来。

食厅里,夏疏桐终于见到了记忆中已经模糊的夏知秋。

夏知秋今年不过而立,五官英挺而不失儒雅,言行举止间早已褪去少年时的青涩,有的是成年男子刚刚好的成熟稳重。秋氏随在他身侧,姣好的面容娇俏如新妇,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

二人身前,穿着鹅黄色绣桃花留仙裙的夏馥安笑得一脸天真,蹦蹦跳跳地小跑进来,花苞髻上缀着的赤金小蝴蝶在阳光下扑闪扑闪的,栩栩如生。夫妇二人看在眼中,满是宠爱。

夏疏桐垂下眼眸,有些受伤,明明她才是他们的女儿啊,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本来应该是她的,可是看到她爹娘现在这么疼爱夏馥安,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不禁在想,夏馥安什么都比她好,以后倘若她们两个的身份揭露了开来,那爹娘会不会宁愿要活泼开朗的夏馥安,而不想要沉默寡言的她呢?

夏疏桐正低头失落着,忽然头顶传来一声浑厚不失温润的声音,“桐桐?”

夏疏桐抬起头来,便见夏知秋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温和笑道:“头上好些了吗?可还疼?”

夏疏桐有些受宠若惊,低声道:“不疼了。”

夏知秋笑,朝她拍了拍手,和煦道:“伯父抱一下?”

夏疏桐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张开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夏知秋的肩膀对她来说很是宽厚,像一座山峰似的,这座山峰平稳地拔地而起,使得夏疏桐整个视野都开阔了起来。她搂着夏知秋,头趴在他脖子上,心中满是欢喜,又有些害羞,这是她爹爹。前世他有没有抱过她,她不记得了,就算有,应当也是她还没开始记事的时候吧。

夏知秋轻轻掂了她一下,笑道:“比安安轻好多,桐桐平日里可要多吃点!”

夏疏桐轻轻“嗯”了声,忍不住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柔和,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忽地在他英俊的面庞上轻轻“啵”了一下——她亲了他一口。

夏知秋被她亲得一愣,继而朗声一笑,亲切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她低下头来,有些娇羞,心中偷着乐,她亲了她爹爹一下。

夏知秋将她放下来后,夏馥安轻轻“哼”了一声,仰头抓着夏知秋的袖子,“爹爹,安安也要抱抱!”

“好!”夏知秋爽朗答应了,俯下身子一只手臂就将娇小玲珑的夏馥安抱了起来。

夏馥安一被他抱起,立马在夏知秋脸上重重“啵”了一下,亲完后,有些得意地看了夏疏桐一眼。

夏疏桐面色不变,一个小孩子的挑衅,她才不看在眼里呢。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想起了,自己刚刚被夏知秋抱起的时候,确实就像个孩子一样开心,一时间不免有些脸红。

她从小就没有爹,小时候去看花灯,她会特别羡慕那些骑在爹爹脖子上的小孩子,他们可以坐得那么那么高,一定看过自己从来没有看过的风景。

夏疏桐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她以后要是认回夏知秋,一定要让她爹爹给她骑一下脖子,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年纪还不是很大,还可以这样做吧。毕竟七八岁还不算太大,勉强可以这样做,可到了十一二岁,就是大姑娘了,谁还骑在爹爹脖子上啊,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了。

第5章 西席

菜上齐之前,四房的人都来齐了,大家纷纷就座。

夏府这一代,还在的三房都入仕了,俸禄极为可观,虽然府中的开销也不小,但整体来说却是绰绰有余的,是以他们在吃食用度上不曾短缺过,不奢华,只讲究。

今日的八仙桌上摆着精致的八菜二汤,道道菜均是色香味俱全,是厨子们精心搭配过的,直看得孩子们食指大动。

用膳期间,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大家都安静吃食着,偶尔有晚辈小声地开口让丫环夹一下远处的菜肴。

饭毕,丫环们鱼贯而入,伺候主子们漱口,婆子们有条不紊地将残羹剩饭撤下。饭桌清理洁净后,丫环们又端了新鲜的瓜果茶水摆上。

这会儿是极为悠闲的时刻,窗外阳光正好,屋内明朗光亮,夏知秋和两个庶弟说着学问上的事,妯娌们几个话话家常,丫环婆子们则带着孩子玩耍,时不时喂一上几口新鲜的瓜果。

夏府的三房和四房都是庶出的,两房出自同一个姨娘,这老姨娘还在府中住着呢,身子康健着,不像夏疏桐的便宜父亲夏知冬,他的老姨娘是早就没了的。也因着这点,二房在夏府中人丁最为单薄,好在秋氏管家极为公道,不曾委屈过他们。

夏疏桐站在史氏的角度上,其实有些想不明白,当家的长房一直对他们这庶出的三房一视同仁。而且,以夏知秋和秋氏的为人来说,就算夏知冬不在了,也绝对不会亏待她们孤儿寡母,事实也是如此,那史氏为什么要把她跟夏馥安二个人调换呢?仅仅只是为了夏馥安过上更好的日子吗?可是这样风险未免也太大了。

前世的时候,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但是以她外祖家护国公府的能力,许是调查出了一些真相,夏疏桐依稀记得当时长辈们的面色都有些怪异,对此讳莫如深。许是为了她好吧,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她,想到这,夏疏桐未免觉得有些可惜。好在这一世,时间还早,所有的当事人也都活得好好的,那她便要彻查出当年的真相,还自己、还有她的亲生父母一个公道!

夏疏桐下定了决心,收敛了心绪,看向了夏知秋。

夏知秋这会儿在和她的四叔夏达礼说着新科进士的事,夏达礼是做什么的夏疏桐不记得了,只知道品级虽比夏知秋低了好几级,却是个油水丰厚的官职儿。她四叔这个人是个处事圆滑的,夏知秋没了后,他后面一路升迁到了从三品的大官,成了夏府的顶梁柱。他的妻子洪氏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前世长房没了后,他们四房便当了家,三房的连吭都不敢吭一声,老老实实的。

三房确实老实得紧,她的三叔夏知书现在国子监任太学博士,品级似乎比她四叔还低了一二级,人也比较迂腐;其妻柳氏是大户人家的庶女,性子有些软弱。

夏疏桐看向了她的三婶柳氏,这会儿柳氏和史氏坐在了一块,二人手上拿着一个香包,似乎在讨上面的绣法,说得有些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