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萧瑞钧学会凫水之后,舒清妩就老是抓不到他的人。
夏日里炎热,他整日里都在池子里泡着,不到累了不肯回宫。
作为一个慈祥的母亲,舒清妩一开始很纵容他,让萧瑞钧好生放浪了一段时候。
但他不知道,每一个人的纵容都是有限度的。
一晃进入九月底,天气凉爽下来,日光不那么充足的时候,白日里都不会觉得炎热。
这一日清晨,萧瑞钧照例跟着父亲母亲一起用早膳。
萧锦琛今日有小朝,早膳便用得比平日早,萧瑞钧夜早早起来,端端正正坐在母亲身边,倒是一点都不困。
他从小到大都精力旺盛,往常都是能吃能睡,这会儿自己一个人捧着一大碗绉纱馄饨,正吃得津津有味。
在吃穿这样的事情上,舒清妩是从来不惯着他的。
所幸萧瑞钧不挑食,什么都能吃,或者说他什么都爱吃。
舒清妩跟萧锦琛两个就自己用自己的早膳,间或抬头看他一眼,发现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用催着吃饭。
待他一碗馄饨用完了,也就差不多用好,不过他的用膳礼仪学得也很好,吃完饭也不下桌,规规矩矩坐在那等。
两岁多的小不点,看着就让人心里柔软。
一家人用膳,倒也不必跟以前一样守着死规矩。
现在舒清妩跟儿子要是用完膳,就会放下筷子,却不会离席,而是坐在桌边等萧锦琛。
萧锦琛夹了个虾饺,看了一眼印香的刻度,倒是不那么急。
“元儿,你想不想看大船想不想看运河”
运河是什么萧瑞钧不知,但是他确实看过大船,他们家的楼船在他看来已经很大了,他可以从一头跑到另一头,一点都不显得逼仄。
“哪里哪里”萧瑞钧眼巴巴问。
萧锦琛淡淡一笑,他一口吃下虾饺,对萧瑞钧道“在古渡口。”
萧瑞钧“”
他眨眨眼睛,运河这个词若说他还能意会一下,古渡口就完全没办法揣摩了。
但萧瑞钧小家伙很聪明,他不去问高深莫测的父亲,反而巴巴看着母亲“娘亲,那是什么”
从他小时候,萧锦琛就教他喊母亲和父亲,不过这孩子怪精的,听过人家家喊几次娘亲,他自己就能学会。
往常跟舒清妩撒娇,张口就是娘亲,听起来可爱得不行。
不过,他显然不知,今日事父亲和母亲的双面夹击。
舒清妩慢条斯理喝了口茶,问他“元儿,想知道吗”
萧瑞钧总是有着无限的好奇心,他对许多事情都很好奇,舒清妩也是个相当有耐心的母亲,每当萧瑞钧问,舒清妩总会细心回答。
这也是为何他比同龄孩子都要聪慧的原因之一。
他肯学,父母肯教,别人还在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放肆奔跑。
萧瑞钧使劲点头“想。”
舒清妩就说“那这样吧,今日母亲带你去看楼船,咱们一边看一边讲”
萧瑞钧“”
可是他想去凫水。
没想到,他还犹豫上了。
舒清妩再接再厉“母亲明日没有空闲的。”
萧瑞钧立即道“那好吧”
见这小子终于肯放弃凫水,舒清妩跟萧锦琛相视一笑。
他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每日不剪短,而且游的时间和距离越来越远,做父母的其实觉得他很厉害。
小孩子的注意力其实很短,他们很少能对一件事坚持如此久,再说萧瑞钧才不过两岁多一点点,就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很令人惊讶。
但是萧瑞钧这种一件事不玩烦不罢休的性子,也确实应当改一改,舒清妩跟萧锦琛才商量出了如此对策。
今日这一招,倒是用对了。
用完早膳,萧锦琛就要去前面上朝,临走时他对萧瑞钧说“你跟母亲好好玩,等中午父亲陪你们用午膳,楼船上可以食烤鱼,又香又酥,想不想吃”
萧瑞钧眼睛一亮“好父皇再见。”
一要说正经事的时候,他就会重新叫上父皇。
萧锦琛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在舒清妩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才转身离开。
舒清妩低下头,看萧瑞钧好奇看着自己,不由笑了。
“怎么”
萧瑞钧问“母亲,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也亲你”
舒清妩弯腰把他抱起来,颠了殿他的小屁股,发现经过这一个夏日的锻炼,他长高了不少,人也沉甸甸的。
“元儿,再过一阵子母亲就要抱不动你了。”
萧瑞钧不在意“没事,父亲抱,一样的。”
他还挺随和,舒清妩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对他说“那你说母亲为何会亲你呢”
萧瑞钧想了半天,才严肃说“因为元儿,很好”
“对啊,我们元儿最可爱最听话,所以母亲很喜欢你。”舒清妩看着他说。
一听说母亲喜欢他,萧瑞钧一下子红了脸,他把小脑袋埋进母亲的肩膀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还知道害羞。
舒清妩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领着他去偏殿更衣“元儿,今日要不要带你的小水壶”
营造司的匠人们也是很机灵,知道大皇子以后一定不是凡人,现在就巴结上了。
他们给萧瑞钧特地做了一套水壶水杯,特地做得跟橘子一样,模样特别可爱。
萧瑞钧往常去凫水,都要自己背着那个小橘子水壶,今日也不例外。
舒清妩也不用宫人伺候,非常麻利地给他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裤,颜色都选的浅碧色,夏日里看着就很凉爽。
穿好衣裳,他又乖乖坐在舒清妩腿上,让母亲给他梳头。
他头发不长,又细又软,舒清妩只给他扎了俩个小团子,这么站在那,如同月下金童,端是可爱。
萧瑞钧也是个很讲究的小朋友,待母亲给他打扮完,他还要去妆镜前欣赏一番,然后就背上他的小橘子水壶,过来牵舒清妩的手。
“娘亲,走吧。”
舒清妩笑着起身,她的身高要去牵萧瑞钧很费劲,走了两步就改扶着他的头“今日天气好,咱们走着去码头吧。”
夫妻二人领着萧瑞钧坐过很多次楼船,他对楼船也不算陌生,跟着母亲顺着涟漪湖往码头行去,远远就看到了楼船。
他抬头问“父亲说的大船,一样吗”
舒清妩想了想“比咱们自家的要大得多,不过规格是不同的,看起来也略有些迥异。咱们大齐的楼船有三种,一种是体型最大用来拉货的货船,一种是可以乘客的楼船,模样跟咱们家的这个比较像。”
萧瑞钧其实根本听不懂,但他就是想听。
“哇”他非常配合地惊叹出声。
这孩子,真的跟仙童一般,可爱逗趣,却又听话懂事,他很少不哭闹,若是有什么做得让他不满意,他也会尽力表达出来,不会憋着自己偷偷哭。
舒清妩现在的心神,几乎全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舒清妩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还有一种是咱们自家的海船,最勇猛的就是舰船,时刻停留在海边港口,保卫家国天下。”
萧瑞钧点点头,很配合“好”
母子两个一边走一边说,待到了码头时,两人都略出了薄汗。
宫人呈上帕子来,舒清妩让萧瑞钧自己擦脸。
萧瑞钧刚用过早膳,这会儿倒是不饿,舒清妩便道“儿子,咱们去钓鱼吧”
于是,待楼船在湖心处停下,舒清妩就跟萧瑞钧一人一个躺椅,坐在那钓鱼。
钓鱼的过程其实有些枯燥,舒清妩也不知到底能不能钓鱼上来,就跟萧瑞钧说“咱们来背一会儿诗。”
对于学习这件事,萧瑞钧从来不抵触。
从小舒清妩跟萧锦琛就教育过他,若是要比别人强,比别人厉害,就一定要比别人努力。再说他自己也对这些颇为好奇和渴望,学起来自是非常用功的。
但他不擅长背诗。
对于这些颇为拗口的词句,每次背的时候萧瑞钧都觉得煎熬,但是他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觉得他是个懒宝宝,所以每次都表现得兴高采烈。
现在也是如此。
舒清妩说一句,他跟着学一句,似乎非常和谐。
往常因为舒清妩不想让他太累,说两句就停止了,今日钓鱼也没其他事做,舒清妩就一直在领他读。
差不多说了五六句之后,萧瑞钧不吭声了。
舒清妩扭头看他,却看到儿子一脸委屈,嘟着嘴看她,也不说话。
“怎么了”舒清妩问。
她对萧瑞钧招招手,让她过来坐到自己腿上,搂着他问“我们元儿怎么不高兴了”
萧瑞钧抿了抿嘴唇,撅着嘴说“不想,背。”
他很少如此,舒清妩有些诧异“为何”
萧瑞钧抬头看了看她,然后就低下头去“记不住。”
舒清妩若有所思点点头“那咱们就不背了,咱们来讲涟漪湖中都有什么鱼吧”
舒清妩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臭小子。”
其实舒清妩也没注意到萧瑞钧不喜欢背诗,她自己反思了一下,发现他现在说话确实有些困难,他人虽聪慧,却到底只有两岁,背诗本身就不算简单。
再一个,他自己要强。
舒清妩想,这不是孩子的错,是她没有教好。
心里把这些都想明白,舒清妩就放宽心,搂着儿子继续钓鱼。
也不知是不是萧瑞钧就是运气好,这短短一上午,他钓上来三条大鱼,甚至还有一条很漂亮的青鱼。
往常舒清妩在湖心钓鱼,总是钓不上来,便是能钓上来,也大多都是巴掌大的小鱼,一般都是直接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