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郝凝寒的那一刻,舒清妩差点就冲动跑去她身边。
还是周娴宁和云桃机灵,两个人一左一右,瞬间拦住了她。
被她们这么一拦,舒清妩虽然焦急心慌,可整个人却飞快冷静下来。
现在根本不是慌张的时候。
舒清妩立即对面白如纸的翁公公道“翁公公,立即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并派人去乾元宫知会贺大伴,你亲自去查看郝选侍,看看她到底如何,若是还便背起郝选侍,先送她去上面的宝安堂安置。”
郝凝寒现在不知是生死,但显然她在冰室里的时间已经很长,整个人都昏过去,她身边的豆蔻也人事不知,最好有个可靠的人能过去查看。
翁公公一直都亲自打理冰室,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由他去看是最合适的。
眼看有人在冰室出事,翁公公自然比任何人都慌张,不过他到底是宫里老人,听到丽嫔娘娘如此沉稳吩咐他,便也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先跟身边的黄门吩咐完,然后就抖着腿去了郝凝寒身边。
在他低头查看郝凝寒的时候,舒清妩几乎屏住呼吸,脑中一片空白。
翁公公看得很快,他迅速起身,对舒清妩喊“娘娘,郝选侍还有气,身上还有点热度。”
舒清妩只觉得腰背一松,身上那股劲儿一下子撤掉,她再也没办法站稳,整个人往后倒去。
“娘娘”云桃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她。
舒清妩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一片昏暗,她深吸口气,强撑着自己能站稳。
这一下,冰室里更乱了。
听到郝凝寒没事,舒清妩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她虽然还被云桃并周娴宁抱扶着,声音却满含怒气。
“翁公公,立即把郝选侍送去宝安堂,李姑姑看住这里所有的宫人,一个都不许少。”
舒清妩狠狠攥紧手,圆润的指甲扎进手心里,她却不觉得疼。
郝凝寒生死未卜,此刻还不是她手疼的时候。
等翁公公亲自背起郝凝寒,来到冰室门口,舒清妩才看清郝凝寒的模样。
她没有穿斗篷,身上只穿了一件这个时节最得宜的夹袄,不薄不厚,若不下冰室是正正好的。
此刻的郝凝寒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泛着青紫色,整个人都都似散着寒意。
她穿成这样在冰室,肯定已经很长时间了。
舒清妩眼尖,在两人交错的那一刻,看到她脖颈上有若隐若现的淤青。
“走,都去宝安堂。”舒清妩低声道。
翁公公怕郝凝寒真出事,脚下飞快,片刻就到了冰室大门口,在他身后就是舒清妩,走得也很快。
李姑姑领着几个小宫人,看着舒清妩的背影,心里狠狠哆嗦了一下。
刚才丽嫔娘娘那目光,似乎淬着冰渣,怪吓人的。
待到了宝安堂,舒清妩看翁公公已经把郝凝寒安置在矮榻上,便把自己的斗篷脱下,让周娴宁给郝凝寒披上,然后又吩咐“取几个火盆过来。”
翁公公倒也机灵,迅速吩咐过后,便回了宝安堂。
舒清妩坐在主位上,看也不看她,对云桃道“你去看看。”
云桃福了福,先过去给郝凝寒请脉,待把她的病症都看完,就又去看放在一边的豆蔻。
主仆两个一起被打晕塞进冰室,显然没那么简单,舒清妩看了一眼翁公公,又去看李姑姑。
李姑姑此刻正在数人数,似是感受到了舒清妩的目光,便道“娘娘,人数是对的,且东大库这六个宫人臣都见过,没有错。”
李姑姑已是不惑之年,在宫里的年头比舒清妩年纪都大,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此刻自是面不改色的。
舒清妩知道此事同她应当没有太大关系,便道“有劳姑姑派人去一趟尚宫局,还是要让素莲姑姑知晓此事。”
李姑姑心中一凛,见她面色如常,态度却分外严肃端正,便知道丽嫔娘娘动了气,此事一定会严办。
她福了福,对跟自己过来的大宫女低声吩咐几句,然后大宫女便跟舒清妩行礼退了下去。
舒清妩的目光又转回郝凝寒身上。
云桃这会儿刚查完,翁公公吩咐的火盆也到了,舒清妩让人全摆在郝凝寒两人身边,然后又让宫人再给加一床被子。
云桃回到舒清妩身边,低声道“娘娘,奴婢医术不精,切脉还不准,但能观面相。小主应当已经在冰室待了至少两刻,进去时便已经昏迷,因此在冰室里没有活动,身体很快就冻僵了。”
舒清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心里压着气,今日她要来冰室的事是早就安排排好的,也就是说,没有尚宫局临时去景玉宫,她至少一刻之前就能到冰室。但根据郝凝寒被锁入冰室的时间看,她来得比舒清妩计划的时间还要早。
今天她要来冰室的事,郝凝寒是知情人。
宫里此刻已是白日,若是抬着两个大活人在宫巷里穿行,肯定会被人看到,这是有很大风险的。所以郝凝寒必定不是昏迷之后被送到冰室中,而是
舒清妩目光一寒。
为的就是杀人灭口。
舒清妩深吸口气,她抿嘴不语,淡淡坐在主位上,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
翁公公膝盖一软,他立即就给舒清妩跪了下去。
“丽嫔娘娘”
她低下头,目光冰冷“你且等贺大伴来了再说话,现在就想想,到时候要说什么。”
翁公公一哆嗦,脸色越发难看。
舒清妩现在不听他辩解,听了也没有任何用处,她的目光定定落在郝凝寒身上,看云桃轻轻给她按摩四肢,便对周娴宁道“找个小宫女也去救豆蔻。”
豆蔻是郝凝寒的贴身宫女,若是郝凝寒醒来看到豆蔻没了,定会伤心的。
看舒清妩还想着豆蔻,周围的几个小宫人都哭了起来。
舒清妩心里头焦急的不行,她生怕郝凝寒救不回来,自也没功夫去管哭泣的小宫女们,只一味盯着郝凝寒看。
云桃给郝凝寒按摩了一会儿,感到她手上略有了些热度,不如刚才那么僵硬,便给舒清妩说“娘娘,小主似是好些了。”
舒清妩点点头,目光一直盘旋在郝凝寒面上,没有说话。
重生回来,她机缘巧合救下了郝凝寒,看她健康起来,重复朝气,心里不是不畅快的。那时候的她想,救下郝凝寒就意味着她可以逆天改命,既然能扭转郝凝寒的,也能扭转她自己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阴差阳错,命运无常,郝凝寒再次遭逢大难。
这一次的磨难,她到底能不能挺过去呢
舒清妩紧紧攥着手里的茶盏,她喉咙干涩涩,却一口茶水都喝不下去。
心里头闷闷地疼,难受得她想哭。
明明一切都变了。
怎么会呢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宝安堂外蔚蓝的天,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高大身影。
萧锦琛似乎刚从乾元宫赶来,他脸上还有薄汗,身上也穿着乾元宫中的常服,未着外衫。
看到舒清妩好好坐在那,萧锦琛竟然狠狠松了口气。
他这一瞬间的情绪太过外放,让舒清妩看得清清楚楚,全部收入眼底。
萧锦琛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就好。”
舒清妩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既担忧,又害怕,且很愤怒,可看到萧锦琛的这一瞬间,害怕消失了,留下的却是彷徨与忐忑。
“陛下,”舒清妩哽咽道,“臣妾真的很害怕。”
舒清妩说不上来自己复杂的心思,这句话中,还有着她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委屈。
若是她早来一会儿,受到伤害的会不会是她呢或者说,对方又有别的打算,等着要狠狠算计她。
萧锦琛伸手直接把她搂进怀中,带着她进了宝安堂,也不挑剔什么主位副位的,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他不让舒清妩离开自己。
这时,太医赶到。
萧锦琛轻轻拍着舒清妩的后背,一个眼神丢过去,太医立即就上前给郝凝寒看诊。
舒清妩没有哭。
她把脸埋在萧锦琛怀中,听到又有人来,便迅速恢复理智,往边上挪了挪,端正坐了回去。
萧锦琛低头看她,见她除了眼眶略有些红,人还算精神,这才放心。
舒清妩看了一眼赶到的太医。
那是个年轻的太医,瞧着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是个挺英俊的年轻人,舒清妩瞧着,总觉得他略有些眼熟。
萧锦琛低声道“这是徐思莲的亲弟弟,名叫徐思烨。”
听到徐思莲的名字,舒清妩略微松了松眉头,徐家是医术世家,徐思莲的医术就很好,这会儿萧锦琛能知道徐思烨的名讳,想必他的医术术也不差。
等到的时间,是漫长而难熬的。
萧锦琛看舒清妩魂不守舍,眼睛就那么盯着郝凝寒,每当徐思烨施针,她就紧张得坐立不安,便轻轻握住她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萧锦琛问。
翁公公派去乾元宫的宫人吓着了,说不太清楚话,贺大伴只听到他说丽嫔、冰室、昏迷等词,当即便报给了萧锦琛。
萧锦琛立即就坐不住了。
一路匆匆赶来,他心里乱成一团,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来不及想。
就是前朝出了大事,他也从来都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