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沧海7(十一 )(2 / 2)

陆渐道:“你还记得我在小船上说过的女孩子么?”

“记得。”丑奴儿道,“你说她的眼睛和……和我很像。”

陆渐露出惆怅之色,叹道:“她叫姚晴,三年前,一场大难毁了她家,她也身中水毒,被人带到昆仑山上的西城医治。我这次回到中土,本想去瞧她的。丑奴儿,你我结识一场,将来若有暇去昆仑山,不妨代我看望她。若她还活着,你便告诉她,一个叫陆渐的人,临死前都想着她的……”

他说到这里,半晌不闻丑奴儿答应,不由叹道:“罢了。那昆仑山也不知远在何方,你还是不去得好。”

陆渐说罢转身便走,丑奴儿忽道:“你,你去哪儿?”陆渐道:“你别问了,快快去吧。”

丑奴儿蓦地怒道:“你这傻子,我问你去哪儿?”陆渐忽听这喝声清亮如玉石交击,迥异丑奴儿的嘶哑嗓音,甚为耳熟,不觉讶道:“丑奴儿,是你在说话么?”丑奴儿又是默然。

陆渐心中虽疑,但也顾不得多想,一狠心,快步去了。丑奴儿望他背影去远,不禁咬牙顿足,转了出来,正要追上,忽见一只雪白的纸蝶翩翩而降,立在美人蕉的叶尖上,双翅微颤,有若一朵奇葩,在夜色中冉冉绽放。

陆渐与丑奴儿一番死别,心神激动,走了百十步,忽觉四周景物不对,仔细一瞧,忙乱间竟然走错了道路,方要转回,忽听远处传来细微的木鱼声,他方才打碎了薛耳的“丧心木鱼”,心有所感,忍不住循声走去。

蹑过一道圆门,遥见灯火微明,檀香氤氲,却是一座佛堂。

陆渐透过雕窗,恍惚瞧见一个丫环没精打采,敲打木鱼,而那名为“清影”的温婉美妇,双手合十,正对着一尊观音塑像,低声念诵。

陆渐不敢打扰,立在庭角,而那柔和的诵经声却漫如凉水,悄然淹来:“……妇还,睹太子独坐,惨然怖曰:‘吾儿如之,而今独坐?儿常睹吾以果归,奔走趣吾,躃地复起,跳踉喜笑曰:‘母归矣!饥儿饱矣!’今儿不来,又不睹处,卿以惠谁?可早相语。祷祀干坤,情实难云,乃致良嗣。今儿戏具泥牛、泥马、泥猪、杂巧诸物,纵横于地,睹之心感,吾且发狂。将为虎狼、鬼魅、盗贼吞乎?疾释斯结,吾必死矣……吾必死矣……”

那美妇念到这段经文,语声悲切,渐至语不成声,陆渐默默听着,虽然不大明白经文含义,心情却随那语调起伏,悲苦莫名。忽听那丫环吃惊道:“主母,你怎么又哭啦?”

陆渐恍然惊醒,但觉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尽是泪水,不由暗暗自责:“陆渐你可真没出息,听几句经文也要流泪么?”

却听那美妇沉默半晌,叹道:“好孩子,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大罪之人,除了日日在佛前忏悔,再也没有别的法子。”那丫环道:“主母是天下少有的好心人,怎么会是罪人呢?主母若是罪人,那天下就没有好人了。”

那美妇道:“这世上有些罪孽并非你亲手所为,却是因你而起。那些罪不是今生所有,却是前世里带来的。唉,或许我前世里做下许多罪孽,才注定今生遭受此报。孩子,我流泪的事,你别跟舟虚和秀儿说,省得他们担心。”

那丫环对这番话似懂非懂,只得道:“主母放心,我理会得。”

这时间,忽听西北角的暗处有人冷笑道:“商清影,你以为求神拜佛就成了么?不要假惺惺地充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