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说,楚桐却沉下了表情,低眼半晌,才道:“人生有得有失,我虽然没了武功,至少现在可以想笑就笑,无须顾忌。”
温惜花突然道:“我想起来一个人……”
楚桐眉目一动,道:“莫非是‘葫中有干坤,肚里藏日月’的大笑和尚?”
温惜花点头,笑道:“不错,到京城已近十天,我还没有去天龙寺找过大笑,也不知他没了葫芦,现在都用什么装酒。”
楚桐推开了窗,外面已是东方发白,他悠悠地道:“今天天气很好。”
温惜花眼睛一亮道:“你愿意陪我去?”
楚桐叹道:“温公子,我的命现在在你手里,你要去哪里,我怎么敢不愿意?”
京城里,什么地方都可以花钱。可所有这些地方,只有一处,无论你手里有一文还是万金,都会一视同仁。这就是天龙寺:天底下大约还没有一家寺庙,会嫌弃香火钱。天龙寺乃是百年古寺,建在云华山顶,托了京城的地势之便,刹中香火四时不断,拜山的善男信女向来络绎不绝,一路上小摊小贩的叫卖也不绝于耳。
山道只走了一半,温惜花就带着楚桐改走小路,他看楚桐回头望了望,忍不住笑道:“我还怕你嫌吵,带你走这条后山小道,若你想走前面,我们就再回去。”
楚桐摇头道:“不是。”温惜花道:“那你是看见了什么?”
楚桐点头,微微一笑道:“若我没有看错,刚刚的,似乎是一个熟人。”
温惜花奇道:“旧相识?是谁?”
楚桐又一摇头,道:“一面之缘的人。我看见了胥家的一个丫环——就是发现胥老爷尸体的那一个。”
温惜花眼睛一转,笑道:“如此说来,主角到场,好戏也要开锣了。”
楚桐叹了口气:“只希望这个收场不要来得太快,别叫看戏的人失望了。”
温惜花已经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和尚是个臭棋篓,这次一见你,必定要拉着你下棋,还是将就让我来应付吧。你也可以四处去看看。”
楚桐露出一丝笑容,朝朋友点点头,两人就此别过。他沿着天龙寺后山小门进来到大殿,只见正殿中央香火缭绕,人来人往,黑压压跪了一大片都是来上香的人。楚桐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就转到了偏殿。
才进没两步,他就已看见了胥老爷的一家子。
胥夫人站在一位老僧旁边听他讲经,一边听一边抹眼泪,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家人丫环站了一排,约有二十来口。
胥子常先发现了楚桐,他一愣,马上又扯了扯母亲的衣袖。楚桐只是个七品小官,胥家财大势大,向来结交的都是权贵。如今世事更迭,胥夫人果然一改那日新丧时的热络,连嘴都懒得张,只是远远地朝他点了点头。楚桐也不动气,走上前去道:“胥夫人,胥公子,今日可是来给胥老爷做法事?”
话音刚落,胥夫人的眼眶又已红了,胥子常一拱手道:“楚大人,劳您费心记挂,因家父死得凄凉,家母执意要到天龙寺来做场大法事超度,这已经是第十天了。”
楚桐转向胥夫人道:“夫人请节哀顺便,多多保重。如今逝者入土为安,凶手又已伏法,想必胥老爷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胥夫人听得连连点头,容色和缓不少,道:“多谢楚大人,这边法事将毕。楚大人若不嫌弃,外宅就在山下,请到寒舍小坐片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