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柏有纶在不借助任何外力,单凭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的那天, 整个柏家高兴得不行, 得知卿衣的眼睛好了, 初家人也都大喜过望。
哪怕按照以前医生说的,只要她能看见了, 就表示没事了, 可初家人还是第一时间带她去医院,做了个全方面的检查。
直等医生点头, 说真的没事了,表姐一把搂住卿衣, 揉了好久。
卿衣被揉得身上乱糟糟的, 头发也乱糟糟的。
好容易表姐放开她,她又是整理衣服,又是整理头发,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看她这么副样子,表姐本来想笑的,结果嘴角刚扬起一点弧度, 眼泪就唰地掉了下来。
“哭什么呀,”卿衣望见了, 连忙给擦眼泪,“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刚医生不还说我眼睛这段时间不能受刺激。”
所谓受刺激,包括但不限于强光、流泪等。
表姐一听, 生怕卿衣真的跟着自己哭,立即止住眼泪。
然后接过纸巾,说“天天就你知道怎么治我。”
卿衣说“什么治,我明明是在哄。”
表姐说“我可是你姐。”
卿衣说“嗯嗯,你是我亲姐,不哭了啊。”
表姐没忍住,把她刚整理好的头发又给揉乱。
卿衣眼睛好了的消息传到书店,璇璇他们也都很高兴。
特别是璇璇,生怕消息有假,是迟来的愚人节礼物,还伸出手指头,问卿衣这是几,这又是几。
卿衣“”
卿衣一把拍掉璇璇的手指头,转而把路上买的甜甜圈塞璇璇手里。
看她目光明亮有神,是失明人士绝对演不出来的活跃灵动,璇璇这才信了。
“好了就好,”璇璇咬着甜甜圈,滋味甜蜜蜜的,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甜蜜蜜,“你这一好,是不是该准备准备回学校上课了”
卿衣“诶”
璇璇“我记得你当年是高三的学生你学籍还在吧”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正整理报纸的表姐插话进来“我之前给她办的是休学手续,不是退学,学籍应该还在。”
璇璇说“这个得提前问清楚,不然回头高考报名什么的可麻烦。”
表姐说“我这就找人问问。”
见表姐立即拿出手机打电话进行询问,卿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卿衣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要重温高中。
并且还是高三
高三之后是什么
是高考
让她一个死了那么多年,也做过那么多任务的人去高考
卿衣思来想去,生生按下那一句草。
她扭头把这个惨绝人寰的消息告诉给柏有纶。
本以为能得到柏有纶的安慰,谁知他一点也没和她同仇敌忾,而是对璇璇和表姐的说法表示赞同“你是该回学校继续上课。”
卿衣“”
卿衣“我以前学的早忘了”
柏有纶“我还记得。我教你”
卿衣“”
卿衣感到极度的不可置信。
她上上下下打量柏有纶好一番,才说“教我你还是我未婚夫吗”
柏有纶“正因为我是你未婚夫,我才更应该教你。”顿了顿,补充道,“过段时间,我也打算回学校继续上课。我在大学里等你啊。”
据卿衣所知,柏有纶出事前上的大学,是国内公认最顶尖的高校。
于是卿衣沉默一秒,怒而结束视频。
她坐橱窗台子上生了足足三分钟的闷气,才抬起头来,问系统这个世界的高考和她生前参加过的高考有什么区别。
系统说“没区别。”
卿衣问“教材呢”
系统说“也没区别。”
卿衣勉强顺气。
“把我生前上学时候的记忆调出来,”她说,“我要开大了。”
系统一震。
算算现在是八月,距离下次高考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卿衣跳下橱窗,去到对面专卖学习资料的店里买了诸如五三等书。
这家店的老板认识她,见她一脸气鼓鼓的,笑着问“准备高考啊”
卿衣嗯了声“你算算多少钱,回头要是进了新的,记得喊我。”
都是一条街上的邻居,老板意思意思在进价上加了点运费,就让卿衣把书抱走了。
于是等柏有纶坐车过来,正要安慰他那气得不和他视频的未婚妻,就见未婚妻一如既往地坐在橱窗台子上,正皱着眉看书。
走近才发现,她看的是广大高考生几乎人手一套的五三。
“需要一对一私人辅导吗”柏有纶笑着问。
卿衣哼了声,没理他。
她可还记得他跟璇璇表姐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被未婚妻视作空气,柏有纶没在意,他手撑着台子坐上来,下巴往她肩上一搭,抱着她不动了。
卿衣仍然没理他。
直到她找回点对五三的熟悉感,准备拿笔做题,才抬了下肩“起来,你好沉。”
柏有纶说“总算肯理我了”
卿衣说“理你干什么,你能帮我高考吗”
卿衣看也不看他,伸手把他脑袋推到一边。
看她拿笔就做,有点慢,也有点生涩,但好在公式没写错,计算也没出错,柏有纶莫名觉得,未来这一年,他在她心中的地位,恐怕比不过五三。
事实证明柏有纶这个想法没错。
卿衣一旦开启学习模式,那就是完完全全六亲不认。
别说攻略目标,连任务积分都入不了她的眼。
由于之前初星一直在别的城市生活,学籍就也不是本地的。表姐几个电话打过去,费了点工夫,赶在本地高三开学前,把初星的学籍转了过来。
到这里,木已成舟,卿衣叹息着,拎起书袋跨入高中校门。
因为是刚转来的,偌大教室里只最后一排还有空位。卿衣过去,擦干净桌椅坐下,抬眼环视一周,只觉自己这个大龄考生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们看起来都好嫩啊,显得我好老,”她委委屈屈对系统说,“我一点也不嫩了。”
系统说“你嫩的,你永远十八一枝花。”
本以为这话能安慰到她,岂料她更委屈了。
“十八在这个班里是年纪最大的了吧”卿衣有点心塞,“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要以这种大龄跑来和这群小弟弟小妹妹当同班同学”
系统“”
差点忘了,她这具身体已经二十了。
二十岁的年龄,别说是这个班,放眼整所高中都没几个和她同龄的。
想到这里,老父亲连忙改口安慰,她不是十八,她是十六,粉嫩嫩水灵灵的十六一枝花。
卿衣却更觉得心塞。
这种虚假十六要来有什么用
她必须得正视她就是老了的事实。
好在自怜自艾也不过半分钟,卿衣很快收拾好心态,趁着上课铃没响,老师没来,接着昨晚暂停的地方继续刷题。
有悄悄注意着这边的同学见到那熟悉的五三封面,顿时了然。
还以为是来混日子的,没想到也是个用功的。
等到本学期第一次月考,成绩单下来,看到那高居第一的名字,同学们更了然了。
原来还是个学霸。
学霸埋着头,两耳不闻班中事,一心只刷五三题。
刷到周六下午,难得不用上晚自习,柏有纶开车过来接她。
刚接到人,他正说带她去吃好吃的犒劳一下,却被义正言辞地拒绝。
“我爱刷题,”卿衣正色道,“刷题使我快乐。”
这样热爱刷题的姿态,让得柏有纶无言以对。
最终只能转道把她送回家,陪着她简单吃过晚饭,再陪她一起刷题。
刷完几页,眼看差不多该洗洗睡觉了,柏有纶还没开口,卿衣就先说“你今晚留下。”
柏有纶没拒绝,只问“我睡哪儿”
卿衣说“睡我这儿。”
话音落下,没等柏有纶接话,她已经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又重又狠地亲上去。
这一亲,素了好久的柏有纶一下子就有了反应。
原先还念着她回高三,他得等她,现在她这么主动,柏有纶深吸一口气,抱起她往浴室走。
“你腿没问题了”卿衣问。
“没问题,”他低下头,着迷似的在她颈间蹭,“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那好。”
得到准确的回答,卿衣眼底流露出少许极其微妙的色彩。
这一整晚,浴室里水声响个不停,女孩子的泣音也断断续续着,被水声一遮,若有若无。
收拾干净后,柏有纶把睡着了的人抱出浴室。
正要把她塞被子里,不经意间发现她神情很餍足,也很放松,好像刚才闹那么久,让她发泄不少。
柏有纶仔细咂摸了下,她怕不是把他当排压工具人了。
他一时啼笑皆非。
不过转念又想,工具人就工具人吧,总好过她真的只要五三不要他。
而正如柏有纶所想,往后的日子里,每逢卿衣不太顺心,或者压力太大的时候,她总会找他,一面淋漓尽致、酣畅痛快,一面释放情绪、排解压力。
柏有纶则次次都很配合,没有半分怨言。
卿衣刷题更用功了。
就这样,头悬梁、锥刺股近一年,炎热的夏季,高考总算到来。
柏有纶送卿衣去考场。
坐在考场里,听监考老师说可以开始答题了,卿衣心中复杂极了。她对系统说“其实我就是条咸鱼,翻了面也还是咸鱼。”
系统说“高考学子,加油。”
系统一针见血。
卿衣被打击到,委委屈屈地埋头答题。
答完检查,誊写答案,再审视一番,确定她答出来的要么是正确的,要么就是连她也不知道的错误的,卿衣迅速交卷,连一秒钟也不愿多呆。
后面的科目也是这样。
尽管如此,最后查分,卿衣还是不负众望地超出柏有纶那所大学的分数线,后续只要填好志愿,录取不成问题。
看着那明晃晃的分数,卿衣松口气,柏有纶也松口气。
总算不用再两个学校来回跑了。
柏有纶想着,问卿衣打算报哪个专业。
卿衣说“设计类的吧。”
她一原滋原味的美术生,学设计类正好。
柏有纶说“可以。”
后面的事不用多说,填报志愿、拿通知书、报名入学,直到切切实实地身处大学校园内,卿衣的心态才稍微放平,她总算不是最老的那个了。
系统说“我就说你永远是最嫩的。”
卿衣说“可我的心老了。”
系统“”
系统“不就是重新上一遍大学,你可以的。”
卿衣“我不可以。你再给我向总局申请下,以后的任务,还有替身,但凡有上学的设定,我全不要。”
系统“你认真的”
卿衣“认真的。”她说,“我真的不喜欢上学。”
也别跟她说什么活到老学到老,学习可以充实自己的大道理,她生前就对上学有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现在这种厌恶感也仍然存在,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系统对她的过去还算了解,闻言没再劝,扭头给总局发信。
以卿衣做任务的完成度,加上她过不久就能晋升老手,总局对她挺看重,回信里自然批准了这次申请,还说这次的任务完成度也很漂亮,希望她以后的任务也能这么给力。
系统念完回信内容,说“总局很看好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