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暗叫一声,坏了!景德镇的好画工,都是几十年转攻一项,才能画的似模似样,这种一手抓的画手,那可真没有过。
但话已出口,他不便改口,硬着头皮点头,“对方是个真正的行家。”
古老板愣了好一会,这简直是高仿界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能画出这样东西的人,那神韵,想来该是个真正的文人,遗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画这东西的人,是干什么的?”
赵平硬着头皮说:“和……和您一样,古玩商人。”
不是文人,是古玩商?古老板又再好奇心起,商人逐利,“那不能请他出手画东西吗?”
赵平想了想宝珠,又想了想干启,果断地摇头,“对方不缺钱,绝对不会答应。”
古老板失望地坐直了身子,“那对方也懂鉴赏吧?”能画出这些东西的,那都该是专家了。
赵平沉思片刻,“应该是!”其实他也不知道宝珠的斤两,只看这东西,别人会当是几十岁的老画工上手的,但她实际的年龄才又那么点,所以这件事好扑朔迷离,赵平干脆从来不想,想了觉得那是自虐。
古老板心思一动,意识到赵平其实也不是个特别能说上话的,他说道:“老许说,这次你是和你们老板一起过来的?”
赵平心中警惕顿生,问老板那就是想见了,那怎么可能让他见,说道:“今天的正事差点忘了,东西要是没问题,您就开发票吧?”
古老板笑道:“实不相瞒,我有位堂兄,是资深的艺术品经纪,他手上有好几位大藏家……”话点到即止,他含蓄地笑了笑,给了赵平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大家认识一下没坏处。”
赵平明白过来,今天这人就是看上他们的东西了,还没死心,准备在老板那里套交情。
古老板又说:“以后大家一定还有合作的时候,既然人都到了,哪里有过门不见的道理,也该我做东,大家吃顿饭。”
赵平暗叹一口气,看来不叫宝珠过来,人家不会签单据,那这次就白来了,那边广告都登了,拿出手机来,“我给老板打个电话,看她出去回来了没有。”
电话一响,那边宝珠就接了。
她正在和薛利相顾无言,听了电话,她对薛利说,“对方想见窑厂的负责人,我去一下。”
“我去!”薛利站起来,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
宝珠也跟着站了起来,“你去?你什么都不懂,你去干什么?”
薛利阴沉沉地看着她,“你还不知道害怕?要被别人知道你会画东西——”他手一抬,做出一个掐脖子的动作,“回头把你抓起来,关在房子里,天天让你画,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宝珠退后一步,不满地瞪着他,至于这么吓她吗?
薛利看她“怯”了,收回手,大步而去。
冒充个窑厂老板算什么,薛利觉得毫无压力。
到了赵平那里,倒是赵平大吃了一惊,没想到来的是他,但很快就跟上剧情,说道:“老板,这是古老板,这次给咱们帮忙的。”
薛利伸出手来,“您好。”
赵平说:“这是我们的老板……嗯,姓干。”
薛利握着古老板的手,侧头看了赵平一眼,赵平立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他也没办法呀,那边的老板都知道他们老板姓干,这时候突然跑出来一个姓薛的,那算怎么回事。
“干先生,幸会!”古老板很热情,“原来你们老板这么年轻。”
薛利说:“我是二股东,大股东人在国外。”说他姓干,以后做生意万一遇上干启怎么办?这赵平经验不够。
古老板更为热情地和他握了手,稍加思索,心思立刻转动,说道:“这些东西吓了我一跳,你们这窑厂可不得了,这东西敢流出去一件,以后你们窑厂可是高仿独一份了。”
“有那么好?”薛利在桌边坐下,很轻描淡写地随手拿出一个小碟,好看是好看,可好看在哪里,他也不懂,放回去说:“承蒙您夸奖,以后我让他们再努力点,还能烧的更好。”
还烧的更好,这边刚推了人家,赵平不忍地低下头,这薛先生信口开河果然外行。
古老板的笑容却更加和谐,有这话是好事,笑道:“刚刚赵先生还说,这样的东西,以后怕是见不到了,我还正在遗憾呢。”
薛利看了赵平一眼,“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这次还没谈成,说以后太早。”他用自己一贯处理问题的方法,简单快捷,直奔主题。
古老板很惊喜于他的爽快,说道:“那太好了,以后除了和老许合作,我又多了一个朋友。”
薛利道:“大家和气生财,应该的。”
他的样子生人勿进,冷眉冷眼说着这种话,有种莫名的喜感,赵平嘴角抽了抽,忍住没笑出来。
古老板却很高兴,觉得正主比旁边的所谓经理,说话痛快多了,说道:“这样就好,我开了近二十五年古玩店,高仿见过的更多,老许他们烧瓷的水平一向是顶尖的,但你们这一批,绝对超过了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批。”之所以说“批”,是如果轮单个,精品很多,但这样各种器型都带亮点的,实在绝无仅有。
他请教道:“那一组书画瓷碟上的双美图,是新粉彩的技法,和汪晓棠画的洪宪瓷有些异曲同工,和传统粉彩相比,意境和光彩,色彩上,都吸收了近代技法……”
爱古之人,见到行家,都喜欢聊古玩,所谓教学相长,但薛利是外行呀,有点听不懂。
“刚刚我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一个人画的,实在是大感意外,所以才冒昧的请您过来,希望您可以引荐我认识一下这位大师。”古老板谦卑地说。
薛利总算明白了,原来想见画工呀,他摇头道:“画的不好,我看着也是一般,您过誉了。”
古老板神色一僵,“怎么会过誉?”觉得他的神色不似作伪,真的是满不在乎,古老板迷茫了。难道这样的高人,他还认得不止一个?
薛利不知他心中所想,他就是觉得宝珠年轻,字已经写的不错,她从娘胎里一出来就开始练,很多东西也得专攻,一项已经很了不起,至于画工,在他推测,也就是个会画而已。
古老板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再说句话,觉得这年轻老板心思难测,竟然极难打交道,又笑着说道:“那烦请您回去再和那大师说说,就像那个珐琅彩月季海棠图的小碗,现在轻轻松松拍个三五千万没问题,以前老许他们联系的大拍行,都是我经手的。”
赵平大为惊诧,这可是真正的商业秘密!
以前只知道老许有门路把东西送大拍,都是一件吃三年的大买卖,但却不知道,他的牵线人在这里。大概连老许自己都不会想到,古老板会提这个。
看薛利还不抓紧机会,他连忙插嘴请教道:“我听老许说过,他都是跟着国际大拍走,那里下一季流行什么,他就提前做好,是不是这么回事?”
古老板有意结交他们,坦白道:“也不是,真正的大拍,预展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是派人提前去看,预展的东西一出,我们就开始预测,这场拍卖中什么物件会爆出天价,按着这种思路走。”
赵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