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宝珠说:“收货的时候没有用多少钱,反正很快就来钱了,不用找你借。”
对面传来男子清亮的笑声,“不是笑你说借钱,而是你的语气像孩子们提到马上就过年,一定能收很多压岁钱,你和我说说,这种自信哪儿来的。”
宝珠也笑,“本来就是。没钱的时候我就劫富济贫去。”
她说的劫富济贫,是个笑话,曾经和干启说过,把高仿品送到拍卖行,那就是变相的“劫富济贫。”她就是那“贫”的。
干启闻言问道:“赵平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送东西过来?”那天宝珠在洛阳听赵老三提起高仿艺人专做自己的品牌之后,就和干启说了,他们现在也准备开这条线。
宝珠说:“还没好东西,从他离开那家之后,现在拿人家的东西也不容易,还是靠人不如靠己,他让我过去看看我们那边,可我最近实在走不开,起码得等装修敲定我才能抽几天空。”这块干启在也没用,倒是她,死都死到炸窑上,如今可以接着继承自己的遗志。
“……这也不是什么急事,赵平也是,日用外销瓷这块还不够他忙?”干启语气有些不悦。
宝珠说:“你爸公司借来的那些管理人员都是科班出身,他大概合作起来也要磨合,我猜他是想尽快弄一个自己能完全掌控的部门。毕竟做高仿这块他比较熟。”
外销日用瓷无论从胎质到画工,都无法和真正的高仿相比,毕竟高仿成本太贵,一件几万到上十万的成本,就注定了这只能是一条昂贵的精品线路。
干启说:“咱们可以用的人太少,慢慢来,你也别太急。”
“我急什么?”宝珠敲了敲电话,“不过你要再和我多说一会我就要急了,今天下午我还有事,回头你晚上给我打电话,我们再接着说吧。有个好事告诉你。”她看了看电话上的时间,“现在我真的要收拾出门了。”
干启应了,俩人挂了电话。宝珠却没有动,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起来往卧室去,快进走廊的时候,她又忽然拐到厨房,对阿姨说:“阿姨,我明天想吃莲藕排骨汤。”
“行,怎么又吃那个……你这么爱吃排骨,以前没发现。”保姆阿姨洗着菜说。
宝珠“嗯”了一句,往卧室走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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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博物馆
行政楼三层,大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看里面坐着好多人,推门的人笑着说:“怎么大家都在,我还说来找康馆长吃个午饭。”
“张纷老师来的正好。”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立刻招手,“来来,刚还想说给你打电话呢。”
张纷笑着走进来,开玩笑说:“康馆长难道也正好想找我吃饭?”
“有大事,吃饭先放放。”康馆长笑着说,一脸喜气。
“看你这表情,真想是喜事。”张纷和他交情深厚,旁边有人给搬来椅子,她就在馆长旁边夹了个座。
人还没坐实在,康馆长就说:“有个天大的好事。昨天有人打电话说今天要来捐赠。”
“今天?”张纷老师说:“要捐赠你们不是得预约,起码要准备个荣誉证书,哪里有不准备就来的?”
“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康馆长摆着手,“打电话的人说要捐赠红山玉器,我哪里敢耽搁,万一人家改变了主意怎么办?”
“红山玉器?”张纷老师一惊一喜,“传世说只有两百件的红山玉器?是不是真的?”
“还不知道,对方很肯定的说是,而且……”康馆长伸出四只手指,“对方说,要捐献这么多。”
“四个?”张纷老师摇头,“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真的,说是两只玉龟,一个勾云型玉佩,一个玉凤,”康馆长拍了拍扶手,“对方说的非常有板有眼,咱们博物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要我说肯定是假的!”旁边一个男人插嘴道,这人叫刘全,博物馆的鉴赏专家,“哪里有那么多红山玉器,现在就算国内最大的私人藏家,手里也没这么多,这人要是挖了国外的博物馆,还有可能。”
康馆长说:“刘老师咱话别说死,最早那玉猪龙出土的时候,不是一样没人认识?”
“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一块过去的烂木头都被人宝贝到家里,如果真有红山玉器的东西,谁舍得送这里来?”刘全有些不屑,“要我说纯粹是浪费时间,去年来了四个捐赠红山玉器的,馆长你知道的清楚,有一个真的吗?”他说的没错,近几年,好多来捐赠的都是赝品。
康馆长平时比较没架子,此时被呛了了无言。
周围的几个人也纷纷摇头,都不看好。张纷老师不是博物馆的人,打圆场道:“反正正好我也来了,就一起开开眼,如果是假的,咱们一会一块去吃饭,反正也不耽误什么事。”转头又问康馆长,“人几点过来?”
康馆长有些气闷地看了看表:“快到了,约的十一点。”这年头,他们知道谁有个什么东西,都是靠着关系,死乞白赖去求着人捐献,好多人都是被烦的没办法,抹不开关系,随便给他们一样,毕竟那烫金的红本本,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荣誉,荣誉和经济价值比起来算什么?现在这时代,找人捐赠等于是去人家口袋掏钱。
遇上主动来的,是真是假,他觉得都应该热情招待。
愤愤地站了起来,康馆长说:“我到中心前面的业务楼上去等,小丁你跟着来,和我一起去接待。”张纷老师也连忙推椅子站了起来,“我也去看看。”
业务楼在博物馆陈列厅的前面,一楼是通往博物馆去的安检大厅。
十一点整,捐赠者准时出现。
康馆长看到来的是个年轻姑娘,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把人热情地迎到了二楼会客室。比馆长更意外的是张纷老师,因为她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这是宝珠第二次来安城博物馆,顺着接待大厅旁边宽大的楼梯,随着馆长上了二楼。
康馆长一路思量着,看她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猜测要捐献的东西应该放在包里,也没有用盒子郑重其事装起来,那包的大小,装不下四个盒子,心里越发没底了,一进会客室,就招呼小丁去倒茶。
问道:“小姐您贵姓?”
“免贵姓甄”宝珠答。
康馆长想,名字先不忙问,等看了东西是真,要出证书的时候再问名字也不迟。寒暄道:“甄小姐也是咱们安城人?”
宝珠点头,低头就去拿东西。
康馆长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平时别人都会先客套一下,说说东西的故事,为什么捐赠?是家中老人的临终遗愿,个人志向之类的话,这样倒不是为了凸显自己,只是表达捐赠者对自己器物的一种重视。
可这姑娘怎么这么不当一回事。
宝珠不是不懂拿架子,但她没时间,早晨计划来这里,下午回去还要商量装修。干启也是个有效率的人,刚刚新联系的装修设计师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两人约在下午三点钟。所以她并不准备在这里多耽搁。
“一共四个。”她掏出分别放着的四个小包,红平绒的,这是上次要包她的转心瓶,保姆阿姨特别从婚纱一条街买回来的,她们家现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