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莫里菲奥的提问，莱昂和艾尔迪选择的答案也是不同的。

莱昂说“抬高粮价”莱昂认为那些人索取的是利益。

艾尔迪“赶走农户”艾尔迪则认为他们索取的是土地。

回答完毕的莱昂下意识的看艾尔迪, 他觉得艾尔迪的答案应该更接近正确吧毕竟艾尔迪曾经拥有过那样的地位, 接触过那样的人。

“都有。小贵族和商人看重眼前, 要的是利益。大贵族和大商人要的是土地, 还有离开土地的人。”莫里菲奥笑得无力，“大庄园主希望用魔像来耕种土地，工厂主却更喜欢用工人。所以在这一点上, 所有贵族们都达成了一致。一旦灾荒发生，总能看见冷血的地主贵族把还不起债的农民们赶走, 在村庄通向城市的道路上，却到处都是好心的商人贵族招聘工人的马车。”

说出这种事情的，如果是一位人类的骑士, 那么是很理所应当的, 可用悲伤无力的语调如此讲述的, 是一位半精灵。这位半精灵骑士, 看来也是一位很有故事的人。

说话间，通道前边出现了一个小厅，虽然这里一定也有水管保温，但依然燃烧着一个壁炉，那种昏黄的光温暖又柔和，且在夏天也感受不到炎热, 倒是很让人有一种坐在壁炉边的沙发小睡一下的冲动。尤其沙发前的小桌上，放着插有玫瑰的花瓶，放着红酒与一些小零食, 更是充满了生活的趣味。

在这个整体看起来，到处都充满了邪恶与扭曲的地方，竟然有这样一个温馨的所在，让人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这个小厅连通着一个衣帽间，衣帽间有鞋柜，有雨伞架，此外还有两条通道“左边是住宿区，右边是工作区。去哪”

“工作区。”工作区和小厅之间，有连续三扇大铁门隔离开，不过现在这三扇大铁门是敞开的，或者下面还被东西卡住，就像是这个地下世界的其它门一样。这里的每一间研究室比外边那个主楼的研究室都要大，每间研究室里都摆满了书籍以及各种设备，图纸密密麻麻的覆盖着桌面，旁边放着更大的模型。

另外每间研究室的角落，一般是书柜前，必然有一套沙发与小桌。只是颜色与样式不同，他们还在一些研究室里看见了睡在沙发上的猫，或者在睡在角落里的宠物狗。

继续走下去，正常人的生活痕迹开始淡去，有的房间像是手术间，手术台上的血还是潮湿的。有的房间像是标本室，昂贵的炼金水晶罐子里，是用防腐液浸泡的各种奇形怪状的人体器官，甚至完整的婴幼儿，还有不知什么原因造成的畸形物体。还有的房间根本就像是屠宰场，打开之后的气味，连莫里菲奥这样的骑士，都要发出干呕的声音。

“这里是那些普通人住的地方。”屠宰场之后，莱昂指着两扇打开的门，“一边是男人的，一边是女人和孩子的。”

那就是两个方形大房间，房间里摆放着着三层床，最高一层的床几乎贴在屋顶上，床和床之间，就是一条只能让人侧身走过的狭窄通路。这里的味道也好闻不了多少，粪便屎尿的恶臭，还有人体的那种臭味混杂在一起，闭着眼睛的话，这里更像是养殖牲畜的地方，而不是活人生活的场所。

继续走，就是怪物们的居所了。这些怪物倒是每个“人”一间，但他们的居所里，最多有一个金属的支架，除此之外，就连一点点属于人的装饰都没有。

他们走过了三个这样的怪物房间，艾尔迪冷笑“那些人说给普通人找回地位和尊严，这就是地位和尊严吗他们自己过得像是个一个高尚体面的人，但对待这些普通人，就像是对待家畜或家具他们的狗和猫都要比人活得有尊严，相比之下，那些贵族都要比他们更善良。”

莫里菲奥摇头“他们不是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想象中的神。可真正的神要比他们仁慈多了。”

眼看着他们走到了尽头，但那堵石头墙，在他们眼前向一边滑开了。

三个人走过之后，莱昂转身，指着一处看起来就是正常石头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大脑，从那边，到你们站的地方，都是他的控制范围，或者说，这些都是他的身体。他能控制这面墙，还能控制一些机关。”

艾尔迪打了个哆嗦“我都不知道，我还能成为一个这么感性的人。莱昂，能杀了他吗”他闭了闭眼睛，“这太超过了我不认为希尔保特小姐是个疯子了，她简直是个最善良不过的好姑娘。”

所以说，事情都要对比的，对比之下，希尔保特小姐确实让人觉得纯善又美好。

莫里菲奥伸手摸了一下石头，还敲了两下“声音听起来很闷，与实心的几乎没什么区别。而且，我感知不到生命的波动这里边一定有添加防探查的魔法阵，或者一些特殊的材料，如果是我来搜查，我不可能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密室。如果没有这里的东西，我们只能用外边的那些人和物来证明那些科学家所说的话。”

“别用科学家来称呼他们，那就是一群以科学之名的疯子。”莱昂说，从那些人自称“科学家”的时候，他就觉得难受，一声又一声的这么叫着他们，他也就越来越难受依稀间，他曾经也认识那样一群科学家，一群真正的科学家。

“我们得活着啊。”

“科学是什么，科学就是让更多的人能够活的更好啊。”

“哈哈哈，科学是第一生产力，不能让这句话变成假话啊。”

“小莱啊，跟我们这些科学怪人在一块，让你受苦了啊。”

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有模模糊糊的声音，还有那些人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对了，好像还有人拿针扎他，但是那些针，他挨得心甘情愿。

一瞬间的恍惚，莫里菲奥没有察觉，只是艾尔迪在担忧的看着他。莱昂对艾尔迪咧嘴笑了笑，三个人继续向里走。

这个密室里的“东西”不多，只有三间牢房，不过这三间牢房都是特别的。一间牢房直接被吊在了半空，牢房的六个面都是纯白的金属栏杆，栏杆上还描绘着太阳神护符。莱昂拉着艾尔迪飞了上去，莫里菲奥用藤蔓把自己举了上去。

通过栏杆的缝隙，他们能看见里边有一个团成一团的黑球。大概是注意到了外人的视线，黑球颤抖着发出了哭声，就显示个跟莱昂和艾尔迪差不多大的女孩，哭泣中黑球伸展开来，真的是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只是身体外围有这一层黑色的雾气“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真有食尸鬼，看来他们制作的那些东西也借鉴了这只食尸鬼。”

“我听说食尸鬼是真的只能吃人，无论死活”莱昂看向艾尔迪和莫里菲奥。

“是的。”莫里菲奥说，“这只食尸鬼还能使用精神能力，看来它被养得很好。”

第二处牢笼是蓝色花纹的陶制品，上面也有神符。莫里菲奥说“这是海神的防水符咒，大多用在船舶上。”看这个里边有什么倒是不需要他们飞起来了，边上有梯子。走上去，牢笼的顶端也是陶制的栅栏，他们能看见里边的东西了。

那是“黏糊糊”的人们，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躯体，只有一大团面糊一样的肉色物质，肉色物质的中间是四颗人头。其中的两颗人头也已经开始变糊了，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要变成肉色物质的一部分，另外两颗人头，一颗只是在傻笑明显已经疯得失去理智了，最后一颗看见他们就开始咆哮“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那些肉色物质都是融化的人，是否融化的只有这四个人，那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第三个牢笼终于正常了，不过正常的也只是牢笼，而不是里边的东西。那个东西看起来就是个只做了一半的怪物，他的左半边肌肉萎缩变黑，冒出黑雾，右半边看起来还是一个人，他躺在那，动都无法动，只能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和哀嚎。

可三个人还是都忍不住在第三个牢笼前站了一会，比起其他两个牢笼里的囚徒，他还是好看的那个。

“有想要战斗的吗”莱昂问艾尔迪。

“不，没有”艾尔迪立刻摇头，这些都不是他能应付的。

“那就走吧。”

莫里菲奥说“你们走吧，我要守在这。”

“好的。我已经跟大主教说了，她应该稍后就会派人过来。”

等两个孩子走了，莫里菲奥也赶紧跑到门口，他捂着胸口，不断的朝外呼气“本来以为这个看孩子的任务是让我休息的，这下子比在前线还要刺激。”

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有循环骑士进去了，他们抬着有神徽的箱子，把每个房间里的东西朝里边塞。两人与大主教打了一声招呼，找到了马科斯，等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洗澡，吃了一顿热饭，艾尔迪躺在床上，问莱昂“你说，希尔保特小姐用全部的财产聘用我们，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她可能是真的想要看看自己的父母吧不过她的脑子已经不大正常了，谁知道呢”莱昂躺在艾尔迪的旁边。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艾尔迪其实也不是想聊这个话题，他现在明明已经十分困倦想要睡觉，但眼皮合上带来到黑暗，丝毫不会让他觉得安稳，反而只有一股难言的烦躁。

莱昂转过身，抱着艾尔迪两个长相漂亮的小孩子抱在一起，这景象还是很美好的“赫尔塔大主教会给我们一个答案的。”

“嗯大概吧。”艾尔迪把脑袋靠过去，莱昂不会给他如母亲一般的温柔，也不会给他父亲一般的坚定，但，就是有一种踏实吧艾尔迪也搂了过去，用的力气比莱昂的要大得多，他的心情渐渐平缓了下来，“我以为我很可怜。就算看过了那些贫民区烂泥一样的人，我也以为我是最可怜的，因为他们一辈子都是那个样子，就像吃屎的苍蝇不会觉得自己凄惨，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尝过蜜糖的滋味。”

“你这种比喻可是真不贵族。”

“穆勒联邦没有贵族”

“好的，好的，没有贵族。”

“可我发现我真的不是最可怜的母亲如果还活着大概会很高兴，因为我学会了怜悯”说完最后一个词，艾尔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艾尔迪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应该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等到他醒了，却又忘记梦的内容了，只是觉得头疼得厉害，不像是睡了觉，倒像是又熬了两三天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