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心里就愁这事儿,骂薛蟠道:“你当我是如来佛祖,能化你灾难?你呀,说你什么好。那位主儿正是春风得意时,年少气盛,何曾把你瞧进眼过,肯定绕不了你。我就劝你一句,快逃吧。带着薛姨妈、宝姐姐,趁早离京,或许还有得救的机会。”
薛蟠怕是怕,可他还真就不信一个毛头小子能把他们诺大的薛家怎么样。薛蟠扯着自己身上破掉的衣服给宝玉看:“你瞧瞧,他对我这样,气也该出了。还想怎么的,莫不是撅了我八辈祖宗的坟他才甘心?”
“你呀,你刚才俩眼色咪咪的盯着谁看呢!”宝玉恨道。
“我——没盯着谁看。”薛蟠梗着脖子,就是死不承认,你能怎么着?
“行,你行啊,我这么提点你,心偏着你,你还这么糊弄我。得了,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我当没你这个表亲。”宝玉恨薛蟠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此时此刻,三言两语又说不清。这回他真是无能为力了,只盼九泉之下的娘亲不会怨他。
宝玉不管不顾薛蟠的喊叫,干脆回身利索的上了马。这些年,荣府老太太请先生教孩子们,不单单教授他们诗书文章,骑射等等也在学习之列。宝玉练得有段时间了,身手利索。
尹尚、张岚、贾兰等人亦是如此,三人早在马上等他,一见他往这边走,全都策马朝法华寺的方向奔。薛蟠追过来,要抓住宝玉,却扑了个空。眼睁睁的见宝玉身手矫捷的上了马,挥鞭策马,眨眼的功夫,奔腾的马蹄子给他扑了一脸的尘土。
“回来……咳咳……”薛蟠气急败坏的咳嗽两声,气得干跺脚,骂骂咧咧的回了茶棚。
小厮见计划失败了,哭丧着脸求问薛蟠怎么办。
“我他娘的又不是神仙,能变个宝二爷回去?”薛蟠气得骂人。
小厮们缩了脖子,一边站着悄悄地。
薛蟠又骂了一会子,气消了大半,却还是愁回去怎么跟薛姨妈交代。今早临出家门的时候,薛蟠一再跟薛姨妈保证会把宝玉领回去。在他的想象中,带回好脾气性子软的宝玉轻而易举。万万没想到,今儿个除了宝玉,还有两个刺头。特别是那个姓张的,简直就是个混蛋。
小厮李竟平时主意就多,大家都不敢惹薛蟠的时候,便都会使眼色让李竟出头。李竟眼珠子一转,损主意来了,“爷,那几个人都走了,事儿也就算了了,消消气。”
“了个屁!”薛蟠气急败坏的骂一嘴。
李竟嘿嘿笑,软言问薛蟠:“您不就是怕太太追究,怪您骂您么?这还不好办,咱们把这事儿瞒着太太就是。”
“瞒着?你当能瞒得住,就是她叫我来这的。”
李竟贼兮兮的凑到薛蟠耳边笑道:“太太是让您来了,可您来晚了,等了很久就是不见宝二爷的人。”
薛蟠闻言愣了下,觉得这主意真是不错。立时乐了,就编了套像模像样的词儿回去糊弄薛姨妈。至于宝玉先前临走留下的告诫话,早被薛蟠忘脑勺后了。
……
“什么,你没拦到人?”薛姨妈一听这消息,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有点不大敢相信。荣府如今不比从前了,府里头的人一个个行事小心翼翼,有额外的钱可挣了,都不敢松口。这消息是薛姨妈话了大价钱,派了多少人跟踪、套话荣府不起眼的小人物才得到的。
“这不可能,那处茶摊,是从京城到法华寺的必经之路,绝无其它选择的可能。蟠儿,你是不是唬我呢?”
“没有,儿子怎么能骗您呢,真没看到。不光我没敲着,那些跟着儿子去的下人们都没瞧到。”薛蟠最擅长撒谎,糊弄过薛姨妈不知多少回,这点事难不倒她。
“这怎么可能。”薛姨妈声音变低了,不依不饶的嘟囔。
薛蟠也知道母亲在乎这事儿,可想想之前宝玉对自己那份儿嚣张样,还有他离开时的绝决,真叫人生恨。薛蟠确定自己不会在喜欢这个表弟了。薛蟠见薛姨妈还在纠结怀疑,忙道:“或许是他突然改日子提前去了。又或者,他前一天去法华寺,住了一晚,直接去上香了。反正儿子没在路上看见他。”
“你说的这个也不无可能。”薛姨妈沉吟,忽然等着薛蟠,“你既想到这一次,何不去法华寺看看,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儿子没您的命令,没敢轻举妄动。”薛蟠嘿嘿笑,顺便给薛姨妈说好话,好令她快点吧那件事给忘了。
“呆,你是真呆了。”薛姨妈记得直拍桌,连忙派人去路上堵,若是真有机会见宝玉,硬拉也要拉过来。等他来了什么都好办,薛姨妈自觉有无数个办法可把宝玉拉拢的服帖的。
“别说我,您前两天不是托人往荣府送信么,走的什么厨娘的关系,可有结果了?”薛蟠问。
薛姨妈想起这遭儿事就蹙眉,摇了摇头:“还没有。想来她是个小人物,传个信得费些功夫。”
这时有丫鬟执信进门。薛姨妈一见丫鬟手上的纸有些激动的问:“荣府回信了?”话出口了,薛姨妈才定睛辨认出这封信是出自这里。薛姨妈蹙起眉头,脸色尴尬不已。
“这是?”薛蟠一句明知故问,领薛姨妈的脸色愈加难堪。薛蟠忙问丫鬟:“这是怎么回事?信忘记送了?”
丫鬟无奈地看眼薛蟠,心中腹诽:薛大爷,您能不能别这么天真?
“信是荣府退回来的,老太太叫人退来的。”小丫鬟低声道。
“老太太?”薛姨妈两手紧紧地抓着檀木红椅的扶手,如坐针毡。
“是!”丫鬟点头,紧接着道,“来送信的荣府女管家是这么说的。”
“女管家?周瑞家的?”薛姨妈伸脖子追问。
丫鬟再点头。
“好哇,来的正好,我正有一肚子气没处撒,叫她来!”薛姨妈高声喊道。
薛蟠摩拳抆掌,给薛姨妈助阵,心里甚至有点小激动。感觉他们薛家这段日子受的憋屈气,终于要一朝撒完了。
周瑞家的进来,微微颔首,就算是给薛姨妈行礼了。“劳烦薛大太太别再鼓弄什么馊主意往荣府那使劲儿了。老太太忙得紧,没耐心应付你们。”
薛姨妈本就见她心里很不舒服,因要攀附荣府的关系,故才隐忍到现在。今听周瑞家的说话不留情,再想想她悲催的大姐,以及周瑞家的曾干过的无耻背叛行径,薛姨妈气得火冒三丈。“你真敢有脸来,一个奴才罢了,敢对我说这等话,活腻歪了?”
“奴婢长脸了,自然敢来。”周瑞家的不卑不亢道。
薛姨妈眯起眼,“啧啧,这脸皮厚的,果然不是个善茬。哼,也对,不然怎会成了一条背叛主子的贱狗呢。”
“到今日,奴婢才明白什么叫‘主子’。原来的日子,呵呵,不过是在粪堆里打滚儿,叫屎蒙蔽了双眼。多亏了老太太,救我于水火。众人都闲臭,把府里的腌臜收拾干净了。偏偏有些府外的臭屎不知好歹,想偷偷的挤进去。殊不知自己身上的臭味儿早飘得四处都是,熏得大家都知道了,还顺带把人恶心个透。”周瑞家的说着,做掩鼻嫌臭状。
薛姨妈气得全身颤栗,指着周瑞家的说不出话。薛蟠忙搀扶着母亲,喊人把周瑞家的绑起来打。
“早料到贵府不办人事,有准备。”周瑞家的拍拍手,当即有四个带刀的男人进来。
“哟,想动手,谁没有刀啊!”薛蟠立马扯嗓子喊人。
周瑞家的笑:“诸位看清楚,他们是谁。”
四个男子从怀里掏出身份牌晾出来。
薛蟠和薛姨妈眯眼一看,竟是顺天府的衙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