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昙从那院子里冲出来的时候，杏子和蓝釉几个才刚刚赶过来。

迎着她从里面出来，就又赶紧转身追着她跑。

武昙跑回镜春斋，扑到床上抱着抱着被子哭。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杏子几个全都莫名其妙，又不敢贸然上去碰她，就只守在床前干瞪眼。

晟王殿下登门来提亲，无论怎么算这都是件喜事啊？

哪有把事主会气哭跑出来的？

林彦瑶大着肚子，自然跑不过她们这些小丫头，后面紧赶着过来，见状，就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头吩咐杏子她们：“都被杵在这里了，赶紧去打水来，给你们主子洗洗。”

“是”杏子几个又不傻，自然知道她这是要支开她们的，答应了就带上门出去了。

林彦瑶走到床边，弯身坐下，伸手去拍武昙的背，无奈道：“这事情你也别怪祖母和大哥他们着急上火，换成是谁这也受不了啊，那晟王爷也是……这么口无遮拦的。”

武昙倒不是在跟谁置气，而实在是萧樾这一手釜底抽薪使得太狠。

她也自觉丢了面子，这才恼羞成怒的。

此时林彦瑶还跟过来哄她，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抹了把泪就勉强止住眼泪爬起来，哽咽着道：“他走啦？”

林彦瑶拿帕子给她抆眼泪，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语气里也还是透着不满嗔道：“本来这事情好好说，也是没什么悬念的，那晟王爷也是……他就算是想要将婚期提前，也大可以好好商量的，何必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武昙当时去得晚了些，前因后果知道的还不是很清楚。

闻言，就又使劲的将前面还没收势住的眼泪逼回去，眨眨眼道：“提前？什么意思？”

之前老夫人就说过，家里是要三月里先办武青林的婚事的，她的事，是想定在六月里的。

林彦瑶道：“晟王爷说想这月十六就把婚事给办了，祖母不答应，他就……”

就算这房里就只有姑嫂二人，有些话她也是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口的。

顿了一下，还是告知了武昙她最想知道的消息：“放心吧，祖母和大哥就只是一时气愤，不会让你在人前丢脸的，祖母已经点头应下了。”

“这个月？”武昙也着实没想到萧樾会这么急，闻言也是狠狠一愣。

随后反应了一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不由的微微打了个哆嗦。

林彦瑶还在拿帕子给她抆脸，倒是没注意这点细节，只还是语重心长道：“晟王爷这事情办得不地道，祖母和大哥……怕是连你二哥心里都跟着怄了气呢。你赶紧别哭了，洗洗脸，换身衣裳，我陪着你去见祖母。”

这件事，怎么都是武昙这个做晚辈的办得不体面。

现在老夫人虽然妥协让步了，按理来说她也必须得过去当面请罪的。

武昙点点头，这时候就已经完全不想着哭了。

林彦瑶叫了丫头们进来，伺候她洗脸梳妆换了衣裳，就陪着她往老夫人那去。

虽然花厅里方才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但是好在萧樾提前有所准备，将下人都遣出了院子，并且最后武家也收了晟王府的聘礼，并且交换庚帖应允了这门婚事，厅中的事没人知道始末，再加上有这样一件大喜事当前，下人们且只顾着参观王府抬过来的价值不菲的聘礼呢，那里的事反而没什么人关注议论的。

最后萧樾走的时候，手臂上挂了彩——

反正这结亲的两府都是武将出身，下人也只猜测是不是他家侯爷当面考校未来的妹夫，互相切磋了一下。

总之么——

这门婚事谈成了，别的细枝末节的东西就全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阖府上下都在欢欢喜喜的清点聘礼。

林彦瑶带着武昙去到主院那边时，老夫人歪在暖阁的炕上，脸色略显阴沉，明显是没缓过来。

“祖母！”武昙耷拉着脑袋走过去，揪着衣角在她面前跪下，伏地就磕头，语气诚恳坚定道：“孙女儿做错了事，过来给您请罪，孙女儿知错了。您心里有气，便罚我吧，不要憋在心里，气坏了自个儿。”

她这个认错的态度确实摆的挺端正的，伏在地上，以头触地。

老夫人不叫起，她便不动。

林彦瑶扶着肚子走过去，挨着老夫人坐到了炕上，帮着说项：“祖母，昙儿年纪小，是有些不懂事，可是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能全怪她。横竖不该发生也已经发生了，您消消火，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老夫人睁开眼睛，斜睨了一眼过来。

看着武昙跪在地上的薄弱的脊背——

那一瞬间，心中竟是莫名涌现一种近乎可以称之为悲怆的特殊情绪。

即使这件事上武昙有错，也即使她错得离谱，老夫人却是胸中情绪起伏汹涌……

她觉得，自己这个做长辈的都是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责备她的。

只是心里被萧樾气得，哽在那里的一口气还散不出去。

老夫人的嘴唇微微嗡动了一下，原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最后——

却没能说出口。

“婚期定在这月十六，这段时间你便在府里安稳待着，好生备嫁把。”最后，她也只道了这么一句。

语气，仍是有些恼怒和沉闷。

林彦瑶闻言，就跟着缓缓的松了口气。

武昙缓缓的直起身子看向侧卧在榻上的老夫人。

老夫人却已经闭上了眼，明显不想跟她多说。

她也知道自己理亏，就抿抿唇，又郑重的磕了个头：“是！孙女儿明白。”

今天的事，又不是旁的事，还能插科打诨的糊弄一二。

武昙是汗颜的很，也是自知没办法再跟老夫人多说了，就起身默默地退了出去。

周妈妈特意亲自从她到院子里，回头看了眼里头的房门，一边拉着她的手含笑宽慰：“二小姐也别多想了，老夫人生气也是因为疼您。祖孙两个没有隔夜仇的，她现在也就是抹不开面的，缓缓就好。您也别老想着这事儿了，大喜的日子就近了，也当是开开心心的才是。”

“嗯！”武昙点点头，冲她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想了想，又道：“那祖母要是消气了，周妈妈你千万过去告诉我一声，我到时候再来。”

这时候她是没那个脸在跟前给老夫人添堵了。

“好！”周妈妈满口答应了，送了她出了院子才又转身往屋子里走。

屋子里，林彦瑶并没有跟着武昙一道出来，待到目送了武昙出去之后，就仍是劝慰老夫人道：“所幸事情没闹到外人的耳朵里，咱们自家人睁一只眼闭只眼也就将就过去了。昙儿今天也是狠狠的丢了面子，吃了苦头也受了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