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晋却居然转过眸子看向了赵雯君。
他的容貌极盛,尤其一双凤目,自有风情,此刻挑起眼尾微微一笑,就大有种叫天地为之失色的风采。
“赵四小姐觉得无甚消遣,甚是无聊?”他如此这般问道,声音浅淡温和,又隐约带了丝微的笑意。
赵雯君与他四目相对,俏脸微红,一瞬间就敛了所有声势,娇羞的小声道:“就是想着姐妹们难得聚在一处,还是热闹些好……”
她大概是会错了意,武昙却分明是从梁晋那笑得人畜无害的绝色容颜之间品出了些微恶作剧的气息。
正好她也有意探梁晋的底,索性就偃旗息鼓的不掺合,只从旁看戏。
梁晋表情看似认真专注的和赵雯君说话,听了她的解释,微微沉吟片刻,便就重重的点头:“也是。开始没想到诸位姑娘会这么给面子的登临寒舍,这边欠着些准备了……”
赵雯君见他向着自己说话了,脸上不禁一喜。
而今天慕名而来的闺秀们多是冲着梁晋这位绝色美少年的,一开始大家都端着,为了保持大家闺秀的端庄,故而不好主动凑到梁晋面前搭讪,怕给他留下了轻浮不好的印象。
结果——
谁曾想这位太孙殿下的脾气……这也太太太好了吧!
不管是谁,不管说话怎样刁蛮骄纵,他全都以礼相待,事事依从……
早知道就先主动跟他搭讪,混个脸熟了。
此刻姑娘们盯着赵雯君和梁晋两人,不免都有点眼红——
在武昙和赵雯君之间,他们之所以自动忽略了武昙是因为武昙已经名花有主,她就算再蹦跶也没机会,所以完全可以当她不存在……
而众人这般艳羡的目光也着实是让赵雯君觉得很是受用,扬眉吐气之余就拿眼角的余光得意的斜睨了武昙一眼。
武昙泰然处之静待她倒霉……
果然……
下一刻,梁晋已经话锋一转,冲着刚好带着两个花匠匆匆赶来的齐管家严肃的训斥:“你这做事也太不周到了,本宫一时想不到的,你也不知道自行安排准备么?”
齐管家被他训懵了,惶恐道:“不知道小的哪里处置不当,请殿下明示。”
赵雯君见状,面上表情就更显得意张扬,高高的扬起头来,露出高傲的笑容。
就在众闺秀又妒又悔的注视下,梁晋指着齐管家的鼻子一通数落:“在场的都是名门闺秀,身份何等岑贵?难道还要让她们操琴泼墨自个儿消遣自个儿么?这胤京之内哪家教坊或是青楼的姑娘技艺最佳的,多去给本宫请几个人,让她们各展所长,替姑娘们解闷儿消遣消遣……”
他话没说完,闺秀们中间就有性子直些的忍不住当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历来富贵人家设宴,就多有请教坊和青楼里才艺好的女子来表演助兴的,可那也多是在男人的席面上找找热闹而已,谁家闺秀们聚宴会闲着没事找些贱籍女子过来恶心自己的?
娼妓向来都最是被这些大家闺秀所厌恶和不齿的,不为别的,名门贵女将来全都是要许给正经人家做嫡妻的,而娼门女子就是争抢和分享她们夫婿的玩意儿……
齐管家觉得自己很冤枉,但是主子既然开了口,他就只能照办,于是赶紧拱了拱手,谦逊的应下:“是,小的这就去办。”
转身匆匆的退出了园子。
此时赵雯君的脸色已经窘迫涨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她咬着嘴唇,整个人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她因为才名在外,在闺秀圈子里向来备受赞誉,是别人艳羡嫉妒的对象,可梁晋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
居然拿她和那些娼门女子相提并论!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侮辱。
可偏偏——
对方又没有明说,更叫她反驳不得。
她站在那里,在一片幸灾乐祸的目光里,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因为她自恃有才,傲气的很,平时都很是目中无人,在场自然也不乏与她关系恶劣,乐于看她笑话的,甚至有议论声和嘲笑声不断地响起。
“太孙殿下想的真是周到,这回不愁没得消遣了。”
“一会儿等人来了,莫不如咱们各自拿出一两样的物件来做彩头,琴棋书画让她们随便比,谁赢了就赏赐一下,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回。”
……
女子多才多艺,不是什么坏事,是可以作为资本,引人艳羡的,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可还是那句话,大家闺秀,高门贵女,真正依赖于生存的本事并不在此,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罢了,只有赖此生存的娼门女子才会时时卖弄。
如果说赵雯君之前因为在这方面的天资好而得过多少人的推崇和艳羡,那么现在因为梁晋把话说破了,就有多少人觉得解恨,很不能也跟着踩上她一脚。
几个姑娘小声的议论着又掩嘴偷笑起来。
赵雯君狠狠的瞪过去一眼,怒骂道:“你们笑什么笑!”
她赵家的门第在胤京城里根本不算什么,立刻就有人不甘示弱的顶回去:“赵雯君看来你是真的很无聊又欠消遣,我们姐妹互相说说话而已你都要管?”
明明她们都在讽刺她嘲笑她,可就因为没有指名道姓,赵雯君又不能将那些不堪的措辞直接往自己身上引了去和她们争吵。
她咬着嘴唇,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
左右看了一圈,最后就只将目标锁定在了始作俑者的武昙身上,愤恨道:“武昙,你等着。”
说完,拿袖子狠抆了把眼泪,一扭身推开站在她旁边的丁文秀,哭着冲出了园子跑开了。
“小姐!”她的婢女低呼一声也赶忙追了出去。
丁文秀一个防备不及时,则是被她推倒在地。
旁边的花坛里,那两个花匠为了不损坏兰花的根系,特意打了水来,将兰花周围的泥土润湿了好往外移。
丁文秀摔倒时撞翻了放在旁边的水桶,水泼出来,站在旁边的武昙几个连忙尖叫跳开,不过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有几滴泥水渐在了她的绣鞋上。
青瓷这会儿不在身边,南栀第一时间蹲下去给她抆。
霍芸好正在从袖子里往外摸帕子,武昙已经抽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南栀没多想,立刻接过去就给她抆鞋子。
一切发生的全都顺理成章,梁晋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武昙掏出的帕子上,却是笑容凝固,脸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