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如果武勋突然就暴毙在这里——
南梁人为了争取最后的也是最直接的利益,十有八九是会马上下令攻城的。
边防布署全在对方掌握的情况下,贸然开战,他们必败无疑!
不仅仅是武勋一死,他武青林到底能不能完美脱身的问题,后面直接牵扯到了国土和边城百姓……
现在留了武勋的一条命,至少还可以暂时稳住了南梁人。
武青林带了木松转身往帅帐的方向去:“青钰不是回来了?过去看看吧。”
听闻武勋遇刺的消息,武青钰立刻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彼时正在武勋休息的帐中跟武勋说话。
武勋虚弱的躺在床上,没见曾文德回来,得知曾文德失踪,整个人就躺不住了,几乎当场就要暴跳如雷的蹦起来!
事情远比他想象中要更枣手,曾文德失踪,十有八九还是武青林干的,他虽然有绝对的信心曾文德不会背叛他,吐露他的秘密,可这个人失踪,就等于是砍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武勋遭遇了这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挫败,心中依然怒火中烧。
武青钰忧心忡忡的与他说话他都没心思回,只粗暴的斥责了一句:“别说了,让我清净清净!”
武青钰被他吼的愣住,再一看他面无血色的样子,就更是忧心,只能先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起身刚要往外走:“那父亲你先休息吧,我去找大哥!”
一抬头,武青林刚好掀开毡门走了进来。
“大哥!”武青钰叫了一声。
武青林径直走过去,先是走到榻前去看了看武勋,问道:“父亲可是好些了?您的伤……”
武勋躺在床上动不了,转头看向他,也不废话:“你不是查营了么?是查出什么来了?”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赶紧处理干净为上,现在也不是他和武青林置气的时候。
“哦!”武青林闻言,却是欲言又止的沉吟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又问;“陆参将呢?”
武勋没做声。
武青钰道:“我过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他,大哥要找他?”
“不是!”武青林道,说着就面有难色的又看向了武勋,“父亲,左副将他们逐一排查下面的士兵,审问到昨夜在帅帐周边巡逻和值守的士兵,都说当时戌时末各大帐前面岗哨换岗的时候,路上他们遇到陆参将训话,被堵在上岗的路上耽误了时间。您知道的,夜里在帅帐周围值守的都是熟面孔,并且出身和家世都是仔细核对过,确保清白无虞的,这些士兵事后清点人数,一个不缺,只是有些死伤,这样一来,刺客显然就是抓住时间上的漏洞潜进来蛰伏在附近伺机行刺的。若在平时也还罢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妹婿……”
话不用说透,父子三个都是明白人。
武勋沉着脸一语不发,却是武青钰神色凝重的低呼道:“你怀疑是陆之训跟刺客勾结?”
武青林又看了武勋一眼,点头:“综合昨夜的种种情况,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怎么会?”武青钰听了笑话似的冷不丁笑了一声出来,缓了缓情绪,就冲帐篷外面喊:“去把陆之训叫来!”
有事没事,当面问问就知道了!
“是!公子!”长泰答应了一声就跑了。
帐篷里的气氛沉闷至极,父子三个一时都没再说话。
长泰去了倒是不多时就回来了,掀开帐篷,进来的却是他一个人。
武青钰皱眉:“人呢?”
长泰道:“有人说刚不多时看见陆参将骑马出营了。”
木松是跟着他一起进来的,闻言就是冷笑一声:“这是畏罪潜逃么?”
武勋始终不置一词,看着像是因为重伤乏力的原因,不便开口。
长泰察言观色,知道陆之训是大小姐武青雪的夫婿,又知道自家二公子向来护短,就尽量试图开解:“应该……不是吧!有人看见了,说是走的内城的方向,可能是回家去了。”
陆之训就是元洲城土生土长的,安家就安在城内,平时休沐就回家,并且也时常跟随武勋出入。
武青钰和武青林兄弟互相对望一眼。
这时候却是武勋突然开腔:“把他叫回来问话!”
“是!”长泰连忙答应着就要往外走。
武青钰斟酌了一下,却是一咬牙,大步朝外面走去:“我亲自去!”
木松朝武青林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武青林隐晦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拦。
待到武青钰出去之后,武勋就又长长的出了口气,继续闭上了眼,想要养精神。
武青林却是突然说道:“父亲,还有一件事,听说……曾叔失踪了!”
语气不高,像是平时谈论起曾文德一样。
武勋的眼皮忽的一跳,虽然很想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却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眼,咬着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的说道:“派人去找了么?多事之秋,唉!”
眼下之意,是想说有人也趁机针对了曾文德。
武青林面上表情严肃,一丝不苟的与他对视,反问道:“曾叔真的只有遭遇不测这一种可能么?昨夜父亲和我同时遇刺,陆之训有重大嫌疑,偏偏真巧,当天上午曾叔就急匆匆的出营去了,并且还失踪了?”
武勋明白他在暗指什么,不由的恼怒起来,喝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武青林勾了勾唇,眼中神色还是分外凝重的字字清晰道:“如果陆之训的罪名坐实了,而曾叔还依然不肯露面的话……我会怀疑他是否和陆之训都是一伙的。”
“你!”武勋只觉得心口里有一团热血上涌,欠了欠身想起来,却又痛的跌了回去。
武青林站在床榻之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亦是字字悲悯道:“曾叔是父亲多年的心腹和老部下,我知道,若是他背叛,父亲一时间一定接受不了,但是人心隔肚皮,这世上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还是希望父亲您早做好这层准备!”
武勋哪里听不出他言语间的暗讽之意,可现在就算逞口舌之快了又有什么意思?
即便他胸口被一口火气压得分外难受,也还是咬着牙忍下了,闭上眼道:“我累了……”
做出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来!
武青林笑了笑,并不强求:“那父亲先休息,陆之训那有了消息我再来告诉您!”
说完,就干脆利落的转身出了帐篷。
这边武青钰快马加鞭赶回城,直奔了陆家。
陆家的宅子是武勋出钱,在陆之训和武青雪成婚之前帮着置办的,不算多大多华丽,但在城里也算是极体面的人家了。
武青雪的身孕才不到两个月,害喜却很厉害,天没亮就在吐,有半个时辰没能直起腰板。
武青钰过去时她才刚吐完,正靠在榻上,由丫鬟婆子服侍着涑口。
看见武青钰来,武青雪便是十分意外:“二哥?你怎么来了?而且这才什么时辰……”
武青钰看见她,突然就想到家里也怀着身孕的林彦瑶,精神恍惚了一下,然后才赶紧定了定神道:“我来找陆之训有点事。”
“他?”武青雪十分惊讶,“他这两天没回来啊!”
旁边的丫鬟一边拿帕子给她抆嘴一边赶紧道:“夫人,咱们姑爷回来了,就刚刚没多一会儿,进院子见您不舒服,就又转身去书房了。”
武青雪愣住,同时心里更是狐疑不解。
武青钰虽然对这个妹妹是关心的,这时候却没心思与她多说,只道:“你身子不舒服,就先歇着,我自己去书房找他。”
说着,就转身快步出了院子。
武青雪拧眉看着他的背影离开——
自己这个哥哥向来没什么正形,更是鲜见的会这样一副严肃的表情,还特意来家里找陆之训。
丫鬟上前搀扶她:“夫人,奴婢先扶您上床再歇会儿吧,天这会儿才亮,您现在是双身子,可不能熬。”
武青雪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挡开她的手,同时想了下,又问:“姑爷回来还说什么了吗?”
丫鬟摇头:“没啊!就让奴婢们好生伺候您!”
说着,仔细想了下,又诧异道:“不过姑爷的脸色看着不太好。”
先是陆之训心事重重的突然回来,紧跟着武青钰又追了来?
武青雪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走,扶我过去看看!”
因为才一大清早,还没到开饭的时辰,府里的下人打扫的打扫,做饭的做饭,十分的忙碌,院子里来来回回的都是人。
武青雪的身份贵重,再加上有了身孕,这阵子大家看见她就都格外的小心,退避三舍的就唯恐冲撞了,纷纷行礼。
武青雪顾不得这些,只被丫鬟扶着疾步往前走。
走到半路,陆家老夫人也听见动静赶出来看,看见她,就赶紧迎上来:“怎么走这么急?我听说亲家大舅子登门了,可是要摆宴招待?”
“不用!母亲您不用管,我去看看就行。”武青雪道,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前走。
陆家老夫人对这个儿媳还是诚惶诚恐的捧着的,武青雪虽然心性还算好,但是嫁了她们这样的人家,自然得她们全家供着。
陆家老夫人其实不太愿意跟她呆在一处,这个媳妇的做派她不喜欢,闻言就也不勉强跟上去,转身又回了院子。
武青雪一路到了前院的书房,彼时武青钰已经先一步到了,敲门几次未果,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武青雪进院子时候正好看见这个动静,不免又是一惊,叫了声“二哥”跟着急匆匆的往里走,一进门,兄妹两个就几下生根,全都狠狠的愣在那。
屋子里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陆之训杨倒在案后的椅子上,颈边一道很深的伤口,血还在汩汩的往外流。
案上放着一封书信,上面一串血珠泼上去,触目惊心。
武青雪一声尖叫,当即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