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陶然必须要画完这幅画。
但她真的画不下去了。
因为她已经提前经历过一遍未来。
她一直以为, 她现在做的事情, 是可以改变那个未来的。
比如她一直在提醒晏修, 要好好珍惜那个白月光。
她以为这样的提醒, 能够改变晏修未来的悲惨, 让他不用苦苦寻找那个女孩十年。
事实上却是,恰恰是她这样的提醒, 才会更加让晏修笃定不移地去寻找和等待。
原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那个未来, 和过去一样, 是已经发生、既定不变的。
这一切的事情, 既是因,也是果。
陶然自以为是破局之人, 没想到早已成为局中人。
“他要是不喜欢我就好了, 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系统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它只懂数据,不懂感情。
“我刚刚从天道那里回来, 它说我们现在还不能脱离这个任务世界, 你先画完这幅画, 然后咱们回到未来,就是第一次到达这个任务世界的时间点, 拯救为爱痴狂的反派,这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环。没办法,都怪这个时空乱流,这是不可抗力。”
陶然放下画笔,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阻止这一切”
总有办法的,比如让反派不喜欢她或者别的什么办法。
陶然“你让我去找天道,我自己和它谈”
结果,陶然才刚刚走上那条通道,还没有到天道投诉部呢,就听到系统提醒“反派把你的那幅画补完了滴、滴、滴,传送中”
陶然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的周围全变了。
她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托着她后背的那条手臂沉稳而有力,她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硬朗的胸膛,耳边是他快得过分的心跳,围绕着她的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气息。
陶然抬头看他,从她的视角看去,他下颌棱角分明,右耳戴的那个耳钉闪着微光。
“你还好吗”像是大提琴一样,低沉而优雅的声音。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把富有磁性的好嗓子,它的主人也会在变声期,因为自己的声音太难听,宁可假装是个哑巴,也不肯开口。
陶然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间收藏室,里面挂的每一幅画都熟悉无比,全是她在广场上卖艺的时候画出来的,他全部买了回来。
不仅仅是这样,还有那么多的照片。
有不少人会把自己少年时代的照片,洗出来挂在照片墙上,但恐怕不会有人,像是在博物馆陈列展品那样,精心地挂满一整间偌大的收藏室。
陶然想到,晏修从不排斥别人拍他,但总会拜托那些游客“请一定要把照片寄回来,给我一张。”
他并不是太自恋,怎么看自己也看不够。
他只是在看她。
那些照片拍摄下来时,使用身体的人是陶然。
系统很惊奇“那幅画居然是你和反派一起完成的,当你去天道投诉部的时候,你的时光流速和这个世界里的反派已经不一样了。
对于你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对于他来说,却是过完了那一天。他高高兴兴地补完了你画了一半的画,然后上床睡觉,等你第二天早上夸奖他。
这是我和天道都没想到的,我们还以为那是你画完的画。从理论上来讲,他来补你画了一半的画,却能和之前浑然一体,真的太难了。
比如高鹗续写红楼梦,后四十回的风格不可能和前四十回一模一样,只能说他真的太了解你了,他是你真正的灵魂伴侣。”
“可是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等待他的却是一个没有我的世界,他找了我十年。这场离别突如其来,我甚至都来不及好好地和他告别。”
陶然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滴答、滴答”,少女的眼泪,掉落在抱着她的青年的机车服上,发出了清脆的水声。
程天泽冲了过来,一拳砸向晏修“你又占我妹妹便宜还敢把她弄哭我都多少年没见她哭过了,我妈骂她,她都不哭的,你到底怎么欺负我妹妹了”
他的拳头还没碰到晏修,就被另一个人拦下了。
那是一个很帅气的中年大叔,不过却是花花公子的浪荡模样。
只见他穿着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下半身是短裤和拖鞋,一只手握着程天泽的拳头,另一只手摘下了墨镜,“诸夏国有一句老话,君子动手不动口,更何况咱们以后都要是一家人啦,你这样可不好哦。初次见面,我是格尔曼兰彻,晏修的叔叔,你就是亲家公吧”
跟在格尔曼身后的另一个儒雅男人,西装笔挺,双排枪驳领,扣子扣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老式贵族的精英范,他先是自我介绍“我是西蒙兰彻。”
然后纠正自己的弟弟“你的诸夏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应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有,亲家公是称呼程女士的父亲的,这是她的哥哥。”
两人特意赶来诸夏国,为晏舒兰庆生,听说儿子很喜欢这次相亲的小姑娘,便找来收藏室这边,急着想要见一见陶然。
这样有趣的对话,把陶然逗得泪中带笑,格尔曼居然都学会诸夏语了啊。
十年,真是太漫长了,足够让不爱学习的格尔曼掌握一门全新的语言。
这十年的漫长岁月,又是怎么折磨着苦苦寻找和等待她的晏修
陶然再次望向拥着她的那个青年。
察觉到陶然的目光,晏修低头回看她。
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很明显的改变。
如果是在之前,她早就礼貌地向他道谢,并且和他保持距离了。
“认识的这几日来,我的所作所为,落在她的眼里,应该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吧”
可现在,陶然非但没有挣开他的怀抱,还用那种充满怜惜、带着歉意,还有欣赏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不是相亲的时候,她看他时那种全然陌生的眼神。
而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像是他们从未分开时那样。
晏修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恢复记忆了
她是在为我落泪吗
我的女巫大人。
想要吻去她脸上的每一滴泪珠,可又怕那种亲密对她来说是一种冒犯。
陶然向程天泽解释“哥,晏修没有欺负我,刚才我不小心摔倒了,他扶了我一把。”
程天泽一脸狐疑“那他怎么还不松开你”
陶然这才意识到,她和晏修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有多么暧昧。
真奇怪,明明她一直把晏修的身体,当成自己的身体。晏修抱她从理论上来讲,就和她用左臂抱右臂差不多,为什么她还会脸红成这样
陶然连忙离开了晏修的怀抱“啊,那个”
她实在解释不来,随手接过来晏修递的手帕,擦去眼泪,转移了话题,向西蒙和格尔曼问好。
凌傲君也找了过来“茜茜,宴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去给你晏阿姨送礼物”她打量着西蒙和格尔曼,“这两位是”
“伯母,这是我的父亲,另一位是我的叔叔,他就是财团董事长格尔曼。”晏修为她介绍道。
凌傲君连忙取出自己的名片“我是凌程集团的ceo,我对贵公司的医药项目相当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详谈几句”
格尔曼笑着和凌傲君握手,“诸夏国铁血娘子的威名我早有耳闻。”转过身对着晏修就是一通眉眼官司,用唇语问道“她可是个工作狂,我好害怕。”
晏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样用唇语回答“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就辛苦叔叔你啦”
格尔曼夸张地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程天泽和西蒙走在最前面。
凌傲君和格尔曼走在中间。
晏修和陶然落在最后面。
格尔曼和晏修这一番你来我往,全都没有避着陶然,陶然又被逗笑了,“格尔曼还和以前一样有趣,以后肯定是个老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