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只能强行替自己挽尊“太子哥哥, 你不要小看我哦, 卫冲一定是我的。当然啦, 这并不影响我和你的联姻, 你别管我和卫冲的事, 我也不管你以后三宫六院,咱们俩各玩各的。”
少女双手捧着茶杯, 茶烟袅袅升起, 如同在她倾国倾城的容貌上, 戴了一层轻纱, 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她的声音温柔且坚定
“别说那女子和卫冲只是初次见面,就算他们俩日日在大理寺同进同出, 我也不怕她抢走卫冲。我和卫冲青梅竹马, 世上哪还有比我更爱他的人呢
他平日里最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最爱喝普洱茶,然后是金骏眉, 闲的时候爱舞剑, 饮食一定要重辣, 冬天从不怕冷,夏天十分嫌热, 房间里不堆满冰块是没办法入睡的”
她对卫冲的喜好,简直是如数家珍。
一阵清风拂过,吹散了萦绕着她面容的茶烟,便露出一双晶莹剔透, 好似山间清泉一样的眸子。
少女定定地望向他,眼里满是对卫冲的爱慕。
那一瞬间,容昭心底忽然生起一种烦躁感,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他不喜欢她的眼神,但又和从前那种全然的讨厌不一样。
她为什么这样熟悉卫冲的喜好呢
这就是她所说的爱吗
就像从小只要她来宫里,母后就会提前准备好亲手蒸好的桂花酥,笑着说“灵儿最喜欢吃甜点。”
母后关心上官灵的喜好,上官灵关心卫冲的喜好,可是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容昭的喜好是什么
容昭侧过脸,半仰着头,望向湛蓝天边的白色浮云,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才得出一个结论,他什么喜好也没有。
他既不嗜甜,也不嗜辣。
在宫中便穿明黄色,微服出宫青衣也好,白衣也罢,黑衣也一样。
法家也好,儒家也好,太傅教什么,他就学什么。
早在他有自我意识之前,他就被灌输了“你是太子”这个概念。
父皇、母后、太傅、百官全都告诉他,太子是不能有个人偏好的。
他们和他讲过很多反面例子
譬如前朝某位皇上喜欢木工,沉迷奇技淫巧,最后成了亡国之君;
再比如某位皇帝爱吃牛肉,竟然杀了民间的耕牛,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大大加重了百姓的负担;
比如楚王好细腰,宫内宫外争先节食,女子多有饿死。
他是太子容昭,太子这两个字摆在前面,因为太过重要,所以后面的容昭两个字,也就无足轻重了。
难怪上官灵不喜欢他,比起卫冲那样鲜明的色彩,他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人啊,卫冲浓醇如烈酒,他却寡淡如白水。
他这一生都不配拥有什么,不会有一份爱属于他,他曾经的母后是这样,未来的太子妃也是这样。
明明已经想通了这些关节,可容昭心里还是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隐秘的羡慕。
能不能也有那么一个人,像上官灵爱慕卫冲这样,全心全意地喜欢我呢
陶然试探性地叫道“太子哥哥”
他发了很久的呆,她的心也跟着打鼓,该不会是刚才给他背卫冲的人设,没有糊弄过去这一关吧
作为一个作者,她当然熟悉自己笔下的男主啦,卫冲的喜好本来就是她设定出来的嘛。
容昭回过神来,心里警铃大作,“我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是太子,父皇马上要给他监国一职,他关心的应该是国事,也只能是国事。
从秋狩开始,上官灵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居然连带着他也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控。
最终,他把这些失控,归结为对好友感情方面的担忧。
方才在雅间里,卫冲因秋狩的事谈及上官灵,会不会是真的被她这样的“反其道而行之”,吸引了注意呢
从前卫冲无意与她,便也罢了。
如果两人当真两情相悦,必然是一个困局,不管是父皇还是舅舅,都容不下这段恋情吧。
就算是容昭,想要争取什么,如果同时对上皇上和上官岳,他也未必有十足十的胜算。
好在,他从来没有什么想要的,一切都是无可无不可。
容昭“我只是在想,你既要当太子妃,又想拿下卫冲,恐怕有些难。”
陶然信心满满地说“这就不劳你费心啦,山人自有妙计。”
这话她说的一点也不心虚,她当然没有那样的妙计,可反正她既不想当太子妃,也不喜欢卫冲。
她是个任务者,来这个任务世界有自己的目的,唯一要做的只有保全容昭,只要容昭不像书里那么悲惨就行啦。
至于别的,什么当不当太子妃,能不能追到卫冲,有个锤子关系。
市井之中的流言像是雪花一样飞进了宫里。
皇上的脸色很难看。
皇后传来怀上容昭的消息时,并不在宫里,而是在冀州。
那时天下初定,皇上先行一步,打下皇城,皇后代他坐镇大本营。
夏大学士当时是在冀州吧齐太傅也在,孙将军好像也留下来守城了。
容昭生下来时月份挺大的,这里面有很多操作空间。
时间往前倒数二十多年,年轻的皇上名声不显,夏大学士、齐太傅、孙将军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比他更有名的世家子。
但他胸有城府,自小就不甘人下,早在那时就起了谋朝篡位的心思,所以对上官女势在必得。
一开始,皇后确实更加欣赏那些世家子的才华,只不过他们只是抱着娶妻的念头,皇上却是想要谋天下,下的功夫当然不同。
最开始接触皇后,他亲眼见过皇后和夏大学士吟诗作对,和齐太傅泛舟湖上,和孙将军策马同奔。
他嘴上当然说着不介意,就像他说不介意上官家的族人嘲笑他吃软饭一样。
可是他城府再深,能表面上不计较,却免不了要往心里去。
皇上心气不顺,次日早朝发作了太子,在金銮殿上当众训斥了容昭一顿“你这篇奏折写的怎么回事根本狗屁不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怎么放心让你监国”
伴君如伴虎,皇上秋狩还嘉奖太子,这才没多久,就因为这点小事发火
夏大学士捡起那份奏折,他一心做学问,不通人情世故,“陛下,太子锦绣文章,微臣看来没什么问题啊”
齐太傅是太子的老师,立马替他揽下责任“是老臣没教好,您别怪罪太子。”
孙大将军也不懂皇上抽什么风呢,“圣上于泰山祭祖是早就定好的事情,到时候您离了京城,怎能不让太子监国”
皇上本来就很介意那些流言,他们还一个个的抢着替容昭说话,更让他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他盯着容昭的脸看,越看越觉得,容昭一点也不像他,眉毛有点像夏大学士,肤色像齐太傅,在猎场上的好射艺说不定是遗传了孙将军。
上官岳看得出皇上的心思,他早就知道皇上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大度,而是一个心胸十分狭隘的人。
哪怕如今贵为一国之主,也会因为几句市井流言就疑神疑鬼。
上官岳出列“臣愿代为监国。”
如此大的权柄,岂能交给外臣皇上敲了敲龙椅的扶手,“朕刚才说笑呢,相国还是随朕一同前往泰山吧。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祖岂能离得了丞相至于监国一事,就由太子和三皇儿一起吧,兄弟合力,其利断金。”
处于旋涡中心的容昭,始终面色平静。
倒是三皇子,激动地跳出来表忠心“儿臣定不辱命”在心里得意,不枉他费尽心思散播流言。
皇上到底意难平,刚一下朝,就召来东厂,“去查太子的身世,朕要所有细节。”
这真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这些不都记录在册吗皇后几时有孕,太医何时诊出,每次诊脉的记录,都吃过哪些安胎药
但皇命不可违,厂公跪地道“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