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大了,你娘离去,也有些年头了。”她爹还在兀自感慨。
白借见她爹神色有些哀伤,于是上前抱住她爹,双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安慰道,“爹没事,这不是还有小九一直陪着你的吗?”
涂山杳笑着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发,“你啊,要好好照顾自己,索性你这性子,约摸吃不了什么亏,光这点爹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有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自家女儿彪悍的吗?
涂山杳留恋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仔仔细细地看了女儿一遍,才不舍地放下手,“去吧,爹爹想,休息了……”
晚了这么些年,不知道她会不会怪他,涂山杳笑了笑,眼里蓦然闪现了泪光,一定不会的,看他把他和她的女儿,成功地养大了。
养得这般好,他也可以,放心了。
白借只当她爹又和以前一样,在伤神了,于是默默地退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果真,涂山杳昨日交代的那几句话,不是白交代的,第二天,白借就找不到她爹了。
涂山杳约摸是怕女儿伤心,没当面道别,只留了书信,说九儿已经长大,他也可以安心地卸下担子,专心去陪她娘亲了。
让她以后别受委屈,也别出去,外头太危险,还是山上安全,他和她娘亲,都会保护着她的。
白借看哭了,短短几句话,白借觉得,真沉重。
她有想过她爹可能会走,其实她早有所感,所以才一直表现得不懂事,横冲直撞,你看我这么惹是生非,你怎么可能放心我一个人,就走了呢?
可是,你真的就放心地走了,离开我了,我从小没有了娘,今后,也不会再有爹了。
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一个人,也离开她了。
白借倒在床上,她什么也不想干,就死死地瞪着屋顶,两天两夜没有动弹。
第三天清晨,一众小妖聚在白借门前嘀嘀咕咕,“嘎吱”一声,门从里面打开,白借走了出来,面色如常,“怎么回事,该干嘛干嘛去,凑在我跟前偷懒?”
小妖们见她脸色不错,便都放下心来,一哄而散。
白借想出去走走,哪怕就一会儿也好,离开这里,她怕睹物思人。
于是她找来一个牵牛花妖,对他说了这件事,牵牛花妖表示理解她,却又有些忧心忡忡,怕白借出了什么事,于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牵牛花骨朵儿,“小主子,虽然这个不能帮你挡什么大灾大难,但是遇到小麻烦还是可以挡一挡的。”
白借笑了笑,没推拒,收下了,对他交代了几句山中的事物,最后看着牵牛花担忧的面庞,轻声对他说了句,“放心。”
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牵牛花妖,手在背后安抚地拍了拍他。
这里是她的家,她不会走的,她只是想出去平静一下的,很快就会回来,很快就会回来的。
白借下了山,没让太多小妖知道,她头疼看他们的泪眼汪汪,她真的只是出去走一走,但他们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以为她要离家出走。
白借悄悄溜下山,漫无目的地闲逛,她看过路边的野花,路边的石子,她突然想看看繁华。
她听逃难到山上的妖婆婆讲过万丈红尘,十里繁华,让人留恋却又危机重重,白借想来点刺激的。
可白借不认识去外边的路,她正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准备把这种让人头疼的选择权交给上天,扔到哪就往哪个方向走。
白借还没直起腰来,耳朵下意识动了动,只听闻“嗖”得一箭,白借耳力灵敏,目力也比常人好,她遁着箭声望去,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弯弓搭箭,射中了不远处的一只野兔。
他背上的网里已经装了不少这种体积偏小的猎物,白借看他衣着打扮与她不同,与山中的每一个妖怪都不同,他身上,仿佛有妖婆婆说的,十里繁华的味道。
白借把手中石子扔了,还是把选择权从上天那里拿回来,白借悄悄隐去了生息,决定跟上他。
猎户将背上的网解下来,将野兔身上的箭拔了出来,“噗”得一声鲜血四溢,白借煽动鼻尖,她仿佛闻到了血腥气,她有些蠢蠢欲动。
不行,她是只非常有自制力的妖怪,白借压下心头的躁动。
猎户很快就收拾完准备离去,白借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
索性,白借没有跟错人,那猎户今日打猎成绩颇丰,于是也没有回家,径直走到了集市上准备将新鲜猎物卖出去。
白借成功到了街市上,心情大好,瞧着什么都是新奇的。
街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吆喝声,争吵声……充盈着白借的耳畔,这感觉,她感觉自己仿佛又活过来了,带着一种全新的心情。
白借兴致勃勃的在街上走,什么都想参活,什么都想管上一管,于是,被一个在路边跪着的小孩子吸引住了目光,白借在他跟前停住脚步,只见他衣衫褴褛,约摸有十一二岁的年纪,低垂着头,旁边摆着一块儿破木牌上写着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
白借不由得心尖一颤,那孩子抬起头来,面容清秀,只是脸脏兮兮的,那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睫毛纤长,眨眼间,却是我见犹怜。
那少年看到了白借,眼睛一亮,动作有些慌忙,他伸出白净的小手拽住了白借的衣角,“姐姐,你是来把我买走的吗?”
白借蹲下身子与跪着的他平视,却见那少年目光有些躲闪,白借只当他畏惧生人,言语温柔道,“你唤做什么啊?”
“知远。”
“知远,知远。”白借跟着念了两声,又道,“我可以帮你把你爹爹安葬,安葬过你爹爹之后,你也不必跟着我……”
听到这句话时,名叫知远的少年忽然抬起眼直视白借的眼睛,又移开目光,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没吭声。
白借背着他在路旁偷偷捡了几块儿小石子,变做了银子,拉着他去雇人,将他爹好生安葬。
白借看着立好的牌位,以及后面的一抔还未干的黄土,眼眶有些发热,怎么,让人这么触景生情呢,呜……
白借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
赶忙离去,去买了些香火贡品,她知道这些,还是每年他爹都会带着她去祭拜她娘,她也学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