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汉,怎么回事?”此时阿木已然几步冲出家门。
“今日雪大,老爷子去打酒,似乎摔了一跤,倒在了酒坊门口。我们才发现,怕是……”柳汉乃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此时已然滚下泪来。
王绝,对于任何一个柳镇人来说都是亲人。
阿木没有等柳汉说完,便直奔酒坊。
大雪更浓,几乎是倾天而下。柳镇,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阿木一路奔跑。
此时,长街之上,已然有不少邻居出来。酒坊门口更是围了很多人。
“师父!师父!”阿木到了酒坊前,只见王绝老丈倒在雪地里,身上是乡亲们盖着一床崭新的棉被。
师父!阿木跪在地上,抱起王绝,急急唤道。
可是,王绝没有丝毫反应。阿木一摸王绝的脉门,此时王绝的身子早已变冷,脉息皆无。
傍边的柳镇郎中,叹息着直摇头。
没救了,王绝已然气绝多时了。
“师父!你醒醒!你醒醒!师父——”阿木抱着王绝大喊,然后痴痴一愣。似乎不敢相信一切。
可是,又怎么能唤醒王绝?顷刻间,阿木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人死了,再说什么,他都听不到。那绝望的悲哀。
柳镇人,无不动容。
这一刻,阿木几乎崩溃。
他紧紧抱着王绝,泣不成声。近两年因为儿女,阿木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似乎奔波忙碌一些,忽略了师父。
王绝年事渐高,但是身子还算不错,一直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阿木绝对没有想到,师父会突然离去。
王绝之于阿木,是师,更是父。
这一点,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王绝之恩,阿木三世难报。纵使忘记一切,但是王绝还是阿木最亲之人。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阿木,王绝老丈临死前,有字留给你!”此时,酒坊的老板抆了一把眼泪,闪开身子。雪地上,有几行已然模糊的字,正是王绝的笔迹。
“阿木吾儿,好自为凡。为师将去,死而无憾!”
“师父……师父……”看着师父最后的嘱咐,阿木心中悲切不能自已,惟有紧紧地抱着王绝的尸体,深深地埋下自己的头。
双肩耸动,悲咽有声。
第一次,阿木感觉天塌了。
“阿木,节哀!”此时,离水、梨若已到。可是,他们的眼中心中都是一片茫然。王绝老丈,怎么会死?
这是一场骗局吗?
“师父!”沈烟也到了,她怀抱着两个孩子。只不过,沈烟已让两个小家伙都沉沉睡去了,然后她把他们交给了离水、梨若。
“师父!”沈烟跪在阿木身边,神色亦是木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师父王绝,可是半步踏尊的修士。三界之内,那是最顶级的存在。
师父,怎么会死?
“阿木,节哀!”沈烟劝着阿木,也在控制自己。可是她的眼中也已滚下泪来,即使是假象,那一刻沈烟亦感觉悲伤无尽。
王绝被裹着被中,冰冷枯瘦,白发沾雪。那样子,就是最普通的老人。
此时,沈烟心念一动,她的指尖有淡淡的紫光缭绕。那漫天的飞雪,竟然开始渐渐散去。
因为沈烟的术,大雪初霁,瞬间放晴。
可是,沈烟的心中却是一凛。
永境追魂!沈烟在探寻王绝的魂魄。若这是一场假相,沈烟马上便能感知。可,此时此刻沈烟竟然丝毫感知不到王绝的存在。
师父的魂,真的散了吗?
师父!沈烟心中低唤。
可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她的眼前唯有那具冰冷的尸体。
道消魂灭!
这四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沈烟的心上。因为,纵使当年沧海仙尊也会陨落。而王绝一直是沈烟、阿木的依仗。
凡劫未度,师父先亡。
沈烟手指微动,整个柳镇为之一凝。除了离水、梨若,所有的一切都被禁锢了。然后,沈烟抬头,双目尽显两道紫光,直透云层。
她能看见青魔子、刑飞盘膝在高天之上。
师父呢?
沈烟心中有问,可是青白之光无答。
此时,青魔子和刑飞亦是眼中茫然。他们只能冲沈烟摇摇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看见。
那一刻,沈烟心中竟有一种绝望——这一切不是假相。
“王绝死了?这——”刑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以他们两个人的本事,竟然也寻不到王绝的痕迹。
青魔子,永远云淡风轻。此时,他竟然也眉头微蹙。
“沧海仙尊都死了!王绝为什么不能死?”
一时间,刑飞无言以对。因为,青魔的话,没错!
同一时间。
三界圣山上,原本盘膝冥然的东皇,猛地睁开眼,然后长长地一声叹息。
云海洞府内,冷玉看着那九幽镇魂灯微微一摇,似有魂魄归来,不由面露惊恐。
因为,所有沧海传人死去时,都会本能地结成一道“归魂诀”,魂入九幽镇魂灯。沧海传人,不入轮回,不会转生,而永镇离恨。
那是沧海的一道魂归来了吗?
那是真是师兄的魂吗?那一刻,冷玉遍体冰冷,脸色惨白。
“阿木,节哀吧!师父走了。”此时,沈烟泪如雨下,心头一片空荡。终于,她懂了一分王绝说的:凡,有生有死。一切从凡中来,必在凡中去。
师父,早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了吗?
沈烟,收起了术法。大雪再次飘零,如似白色的纸钱。
那是柳镇第十七年。
沈烟最后一次,施展术法。从此以后,沈烟化心为凡,再未动仙术。
凡夫凡妇,了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