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琰一把拥住她,在她耳边喃喃自语,“我好怕你不见了……”
伊蔓对于他过份外露的情绪有些手足无措,任由他抱着,好一会才试探着拍了拍他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他理了理她因为雨水沁润而垂落在额际的发丝,拉着她的手,来到了墓前,示意她亲手把花搁在台面上,低低的倾诉着,
“爷爷,这是伊蔓,我心爱的姑娘,我带她来看你,是想让你放心,我也有牵挂的人了,在这世上不再是漫无目的的行走……”
伊蔓有些诧异,他的父母呢?
雨势越发大了,陈琰拉着她往更近一点的山顶走去。
山顶上有座香火并不怎么旺盛的土地庙,勘堪一间正殿供奉着土地公婆,厢房则是住着看守的老人。
“阿婆,我们是来山上扫墓的,雨势太大了,来叨扰一番。”陈琰向老人打了招呼。
“进来吧,孩子们。”老人很随和的邀请两人进来,又找来干净的毛巾和吹风递给陈琰。
陈琰接过来,道谢一番,替伊蔓打理,待她收拾妥当了才略抆拭了一下自己。
“你们先歇着,我去给你们弄点开水喝喝。”老人见两人面色苍白,淋了雨,怕年轻人受寒,张罗着去后面的厨房烧点开水。
已经干爽整洁的伊蔓看不下去他随意的三两下动作,接过了他手里的吹风,示意他略蹲下来,替他吹干发丝。
陈琰蹲坐在她面前,低垂着眼眸,任由她的手指在他发间律动。门外雨雾蒙蒙也祛不散房间里的缱绻温柔,这种岁月静好之感更让他心神安稳。
他缓缓升起倾诉的欲望……
“我从小是在姥爷跟前长大的。我的父母是一段并不光彩的故事……”
这并不是什么特殊而动人的故事,老套而唏嘘。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被中年富商所引诱。陈琰母亲冯女士在与原配争夺各种资源中,无暇顾及儿子,把儿子抛给鳏居的姥爷带大,也加上父亲的不谅解,冯女士并不经常回去看孩子,任由陈琰自由生长。
直到陈琰高一的时候,事情才出了变故,原配母子两人在外出的时候出了车祸,双双故去,冯女士才如愿以偿的转正。而年过六旬的陈父也开始慌忙的重视惟一剩下的独苗。
而陈琰跟着老派书香门第的姥爷长大,受其熏陶,本来是要走艺术路线的,也在数次抗争无果,在姥爷的劝说下才跟着父母回了容城。而没多久姥爷就病逝了,原来老人家早已知道自己的病况,才催促陈琰跟着父母走。
因此,陈琰与父母的关系并不亲密,只因着姥爷的嘱托,尽着为人子的本分,改专业,改人生。
伊蔓手指顿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安抚的搔了搔他的头发,忍不住轻轻在他头顶印上一个吻。
她的安抚令他本来低落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柔情满溢。拉过她的手环住他的脖子,在她的手心里印上他虔诚的吻。
“蔓蔓,我们就这样一直好好的,好不好……”
伊蔓沉默了很久,这般真心实意,把自己柔软内心摊开来,以心换心的他令她动容。她愿意投入更多的真心实意,缓缓吐出了誓言般的“好!”
陈琰将头歪在她的膝盖上,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也不能控制住。
老人端着托盘出来才打断了一室的脉脉情意。看着眼前甜蜜的小情侣,老人满心欢喜的招呼着,“阿婆这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只这甜甜蜜蜜的甜酒冲蛋还顺口,刚好应景又驱寒。”
两人不好意思的接过小碗,道谢以后才相视而笑。
暖暖的羹汤入口,滑嫩软烂,暖人心脾。
夏日的雨来得猛烈而又去的快速。跟老婆婆道别以后,陈琰带着伊蔓在山顶四处转了转,在正殿的后方有一株古老的榕树,枝繁叶茂,树枝上缠着些红色布条,是善男信女祈福求愿所留。伊蔓随意翻看两条,不过是些情爱钱财等人间俗愿,她是不大信神佛的。陈琰却十分重视,跑回了厢房,像老人求了一条红布。
见他认真的在红布条上写写画画,伊蔓好奇的问道,“你信这些?”
陈琰恭恭敬敬的写上心愿折叠缠绕好以后才回答。
“如果神佛能让我们情牵此生,虔诚祷告又何妨。”
“只此一生?”伊蔓打趣道。
“只此一生的缘分我觉得我已经耗费了几世的修行……”陈琰一脸认真。
伊蔓不无动容,真是个傻子!
“来,蔓蔓,跟我一起把它挂到最高处吧。”
他这一瞬的虔诚,令伊蔓也收敛心神,与他一起在这株历经人事繁华沧桑而显得平静内敛的百年古树下,求个见证与庇佑。
山有木兮木有灵。
等回到山下的时候已近黄昏,陈琰牵着她沿着湿滑的青石小路,在古镇里穿行。有斜阳下肆意烂漫的花枝越过墙头,有浅浅流水咚咚流过,有柔软的清荇在油油的水底招摇。有这么一瞬间,伊蔓是愿意就这样跟着他一直走下去的。
终点是小路的尽头,一栋古老而斑驳的四合庭院。陈琰掏出钥匙,在锈迹斑斑的门锁上好一阵摩挲才推开了大门。
带着她参观他充满童年回忆的地方。前院天井角落里有水质甘洌的老井,与一旁的箭竹丛相映成趣。
后院的枝叶扶疏的老柿子树已经挂上了一枚枚青涩的小果子。
“可惜还不到时候,这颗老树的柿子在镇上是出了名的甜,多少人来讨它的枝条回去嫁接呢。”陈琰一脸惋惜的说道。
伊蔓很感兴趣的围着柿子树转了一圈,只能对那一颗颗青涩的果实望而兴叹。
“等秋天的时候我们再回来摘柿子呗!”见她感兴趣陈琰如独立完成的作品得到家长赞赏的小孩,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好呀!到时候约上那几只,在这个安安静静的古镇里发发呆也是好的。”
老房子为木质结构,长期没有人居住很多地方都露出了颓败的痕迹。陈琰也没有带她去其他地方,只到他的房间看了看。
房里的家具还原样保存着,只厚厚一层灰渍。陈琰掀开防尘布,露出了儿时用过的桌椅。
伊蔓饶有兴致的四处查看,摩挲着雕花凿洞的窗棂,偶然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露出边的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