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蒙想了想:“我收了金光子的琉璃剑心只是侥幸罢了。她如果用个别的宝贝,也许我们都要死在那里。我的确没有神通——不过是头脑里记得一些东西。你要我怎么帮你?”
李云心没有说话。而是走两步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
于蒙的手是普通而平凡的青年男子的手。或许因为前世是剑圣、练剑时天分极高的缘故,掌心也几乎看不到武者常见的老茧。
李云心便用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下子——留下一道极淡的白印。
“世俗间的人倒也难伤你。”他将于蒙的手放下了,“你的功夫,毕竟还是高。但想帮我的话,还是有办法的——帮我混进五臾剑派去。”–––––––––
于蒙愣了愣,随即吃惊地皱眉:“你……带我逃来此地,原本就是存了杀过去的心思?”
李云心哼了一声:“快意恩仇。贵在一个快字。况且我同她讲过——碰我座下使者的一根手指,我就在一月之内灭她满门。不讲信用,怎么混江湖?”
“但你的伤势,已经不是一个严重能形容的了。”于蒙摇头,“也只不过过了两天的功夫。如今你除了能用些戏法儿,连现真身舞空都吃力——你要凭你眼下区区虚境的修为……灭五臾剑派满门?”
“哈。”李云心冷笑,“莫非你还是心疼你的剑宗?”
“是怕你死了,她们两个的事情没有着落。”于蒙低头想了想,“我倒也不是全知。云山和道统剑宗的事情,我从前知道一些。但后来转世投胎,又在下面耽搁了许久,有些事说不得也变了。然而画派这一道——要论起死回生,如今天下间就只有你能做得到了吧。”
李云心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别扭。他转过身走几步,低低地咳了一声:“你觉得画圣当真死了?”
“我轮回转世,在下面看到了她的魂魄。过奈何桥坐孟婆轿,是在我前面走的。如今已经不晓得转了几世,是个彻底的世俗人了吧。”
“孟婆轿?不是汤?”
于蒙想了想:“普通人自然是喝汤。修为高强的却要坐轿——也不要问我为什么。冥殿的规矩,我不晓得。”
“好……”李云心沉吟了一阵子,犹豫再三。还是问,“如今……能找得到她的转世么?”
于蒙若有所思地看他:“找她?找她做什么?即便你找得到,有什么用处呢?转世几次,前尘往事早忘得一干二净。且你觉得她还是从前的画圣么?嗯,她当年倒是以美貌着称,但你要知道转世……可能转男转女,可能转美转丑。见过了她从前的样子,绝不会再有人忍心看她转世之后的样子。因为无论是什么样子——都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李云心便沉默不言。又过一会儿,转过身:“好吧……我帮你。但你也的确有法子帮我的。”
“金光子既然是共济会的人……哼。那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他的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盯着于蒙看,“你说共济会的长老们是坏的天人下界,并没有什么神通。且你的脑袋里又寄居过一个天人,那么你一定也知道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所以说……你假扮作共济会的长老,同我一起去五臾剑派,怎么样?”
于蒙愣了愣,似乎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好。接着笑起来:“你——你——”
他又想了好一会儿:“你是在说笑么?除了你说的天人下界之外,你我对共济会的长老们几乎一无所知——现在你要我扮成长老跑去过……你觉得事情有几成的把握?能有一成么?”
李云心却快活地笑起来:“看。对了吧。连你也觉得这是痴人说梦——脑袋正常的人根本不会这么干。那么金光子就更想不到了。”
于蒙又愣了一会儿,意识到李云心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疯子真的打算那么干。
他便皱起眉:“金光子自然想不到。因为根本就不可能成功!那些长老们是什么模样、什么状态,共济会的组织里是什么结构、什么等级,有没有什么特定的称呼暗号联络方式——统统一无所知。你这件事,无异于叫一个从没见过世面的世俗人去妖魔窝里假扮妖魔,实在是……实在是……”
“我做事啊……从来不会去想有几成把握。”李云心听他说了一会儿,走到他身坐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件事只有两个状态。成功或者不成功。一成的把握也可能做得成,九成的把握也可能被看穿。倒不如将每个环节分为成与不成——成了,按计划一继续进行。不成,转计划二。”
“我和那些量子们打过交道。”他又在于蒙肩头按了按,加重语气,“那些家伙,每一个都是尾巴翘到天上的货色,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狂妄至极。譬如那金光子,杀我之前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废话,非得要把她心里的那些情绪统统抒发出来,才觉得念头通达。”
“但就是这样的一群人——你猜我发现了一个什么共同之处?”
他竖起一根手指:“在他们说那些废话得意炫耀的时候,从没提过共济会的长老们——甚至连什么暗示都没有。”
“你同我说长老们是天人,于是我回想了一下——他们有没有说过任何的类似‘呵呵长老们的来历岂能是你所能想象的’之类的屁话。这么多的量子,个个儿眼睛长在头顶上,却从没一个人提起这个茬儿。所以我怀疑,他们也压根不清楚那些长老的真实身份。更有可能,连见都没见过。”
于蒙低叹一口气:“就因为你的这个猜测?”
李云心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那我们找一个量子来问问好不好?”
不等于蒙说话,他就将手掌一翻——掌中立时多了一团蒙蒙的云气与小小的明月来。
这正是那雾锁蟾宫。
“在蓉城的时候,两个量子追昆吾子。阳剑子干掉一个,我收了一个。我收的这个呢,叫福量子,算是老相识。”李云心又从袖里摸出符箓,在这法宝上贴了一圈。此前他恶战一场,精疲力竭。直接用妖力催动法宝将会很吃力,于是借助符箓。
当他将符箓排好了之后,就并指遥遥一点:“在洞庭的时候他被我摆了一道。现在又落在我手里了。”
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
于是那明月中,立时出现了一个小人儿。这小人儿在月晕里上蹿下跳,似乎很想出去。但无论怎样走都只是在原地摇摇晃晃罢了,看起来很滑稽。
李云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看看于蒙:“现在我的妖力差不多已经耗尽了。催动这件宝贝很吃力……借用这些符箓的话,也只是勉强能试试看而已。但是这月晕里的福量子呢,是附身在道统一个真人的身上。你从前是圣人,应该明白现在……有什么风险吧?”